赵九龄鼻尖微动,眉头忽然一皱。
虫子?
他抬头望向墙上挂着的一张旧药典残页,目光停在某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字条目上:
【冥蛉粉,取自霜后枯蝉腹中寄卵,燃之无焰而生幽香,久闻令人昏沉如寐,并可掩其他药气】赵九龄将药典残页小心揭下,指尖在“冥蛉粉”三字上停了片刻。
那股似虫腥又带焦苦的气味仿佛还萦绕鼻尖,与吴氏口中“烧虫子的味道”严丝合缝地对上。
他起身拍去膝上尘灰,目光扫过灶台角落一只青瓷小罐——罐底残留着些许灰黑色粉末,早已冷透,却仍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异香。
他没带走罐子,只取了一撮灰样封入油纸包,转身离去时脚步沉稳。
他知道,这一包灰,牵出的不是一桩旧案,而是一条通往宫禁深处的暗道。
回刑部的路上,风雪渐起。
他在马车里展开崔明远的供词副本,字迹潦草,却句句惊心。
三年前冬至,御药房确曾接到密令,调整乾清宫专用熏香“宁神安魄香”的配比,主理者正是崔明远。
原方中去掉了两味安神药材,增入一味“西域贡粉”,标注为“助阳通络”。
当时无人多问,毕竟司礼监批过的单子,连太医署都不敢质疑。
可现在看来,那“西域贡粉”,就是冥蛉粉。
更关键的是,崔明远提到,每逢配方更替后第三日深夜,必有黑袍内侍提箱而来,取走特制香灰,称作“净魂香”。
这名字不在任何官方记录之中,连御药房账册也无存档。
唯有一次,一个老药童见他独自翻查旧料,低声提醒:“他们叫那箱子‘迎神匣’。”
赵九龄当时心头一震。
“迎神”二字,本用于祭祀通灵,怎会出现在宫人私下言语中?
但他没有追问,只默默记下。
此刻他坐在灯下,将吴氏证词、药典条目、崔明远供述并列摊开,一条脉络逐渐清晰:
每年冬至前后,皇帝“病发”;御药房秘密调配含冥蛉粉之香;香灰被取走,送往西苑静思院;随后数日,帝王不出,太子摄政。
这不是偶然,是周期性的仪式化替换。
他提审了那个老药童。
少年早已出宫,在城南一间药铺做杂役,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直到赵九龄递上一块七王府腰牌,他才抖着手说出那一夜的情形——
“我躲在库房后间……看见那人全身裹着黑袍,连脸都蒙着,只露一双眼睛。他不说话,只用手势比划。箱子里原本空着,他打开香坛,亲手装了三份灰,每份用黄绢包好,再贴朱砂符纸……临走前,他还对着香坛磕了个头。”
“你知道他是谁吗?”赵九龄问。
药童摇头:“但……他靴底绣金线,是四爪蟒纹。宫里穿这个的,不超过五个人。”
线索指向司礼监高层。
消息传至七王府时,已是子时。
萧澈正在书房批阅边关急报,烛光映得他脸色苍白如纸,唯有眸光幽深不动。
听完暗卫复述赵九龄的调查,他搁下笔,轻轻吹熄了一盏快要燃尽的蜡烛。
火光熄灭前的一瞬,他的嘴角微微动了动。
翌夜,崔明远被秘密召入王府偏院。
门外无兵卒押解,也无锁链之声,只有两名素衣仆从引路。
他一路低头疾行,心跳如鼓。
待见到萧澈独坐堂上,一身月白长袍,竟未着王服,也未设仪仗,只端着一杯热茶,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你女儿上月患风温,太医院拖了六日才派医,是吧?”
崔明远浑身一颤,猛地抬头。
萧澈继续道:“如今她已在我院中接受调理,活得好好的。每日有专人煎药,还有乳母照料起居。她说想爹了。”
崔明远嘴唇哆嗦,眼中骤然泛红。
“只要你告诉我,去年腊月十七夜里,谁亲自来取了三份‘净魂香’?”
空气凝滞。窗外雪落无声。
良久,他牙关咬紧,终是垂首,声音几不可闻:“张慎。”
两个字落下,如同铜钟坠地。
萧澈没有动怒,也没有欣喜,只是缓缓点头,仿佛早知如此。
“我知道了。”他轻声道,“你回去吧。明日自会有人送你女儿回家。”
崔明远踉跄退出,背影佝偻如老树枯枝。
萧澈独自坐了许久,才抬手敲了三下桌面。暗处一道身影浮现。
“传赵九龄。”他声音极低,“查张慎日常起居,尤其留意他每月行踪规律。”
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不必急于动手。”
风雪扑打着窗棂,天地一片寂静。
而在钟楼东侧偏廊,一盏孤灯悄然亮起,守更人望着铜壶滴漏,喃喃自语:“今儿又是初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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