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子暗中看清了岗哨布置,从树后摸出自己在洒扫处盥洗司偷来的一套宫中低级官吏——中书省书吏助书的衣服,换下了身上这套宦官布衣,无惊无险地骗过了值阁侍卫,进入了这即使在夜间看去也是气宇恢宏的文华大殿。
陈朝制度:国之政事,并由中书省。有中书舍人五人,领主事十人,书吏二百人。书吏不足,并取助书。分掌二十一局事,各当尚书诸曹,并为上司,总国内机要,而尚书唯听受而已。
文华殿外紧内松,来往其中的多是编修、书吏和助书等朝中低级文官,大多有差事在身,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流,所以小方子很顺利地就溜到了文华殿的顶层。
文华殿楼宇冲霄,顶层处甚至可以望见城外秦淮河中龙舟竞水,小方子上来的时候,这顶层之中除了几位书吏在挑灯整理抄录典籍之外,还有一位凭栏远望的大人。
这位大人五十岁上下,手持一只精致酒壶,半依楼柱半凭栏,半颓废半洒脱地望着星光月色下巍峨的宫殿,眼中满是求而不得的复杂。
“嘿,宫中饮酒,不是胆子大就是背景深哟……”小方子心中暗道,刚要收回目光,去书架上寻找自己这次进宫的所为的前朝秘闻,却被这位大人叫住了身形。
“那个……那个谁啊,取笔墨来!”大人才不管你是谁,是下人就得召之即来。
小方子心中暗道一声倒霉,然后转身恭敬取来笔墨,递到大人面前。
大人拿过纸笔,顺手将酒壶扔进小方子怀中,随意问道:“汝姓甚名谁啊?”
“回大人,小的姓方,名——”
“姓方……”大人并不在乎他到底叫什么,听闻姓方,撇撇嘴道:“不是世家出身吧?”口气之中除了酒气还有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大人所言不差,小的一介寒门。”小方子顺势答道。
“无妨,为我研墨展卷。”大人无所谓道。
小方子立即将上等的剡藤纸铺在精致的黄花梨书案之上,拿起上等松烟墨呵了口气在端砚之中研磨起来,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好似一个伺候了十几年的书童。
大人拿起笔在砚台之中一掭,“嗯,浓淡咸宜,不干不斩,你这墨研得不错。”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根紫檀材质的镇纸压在案头。
“济阳江总。”小方子一眼将镇纸上的落款扫进眼中,“原来是中书侍郎江总江大人,看他今日这副样子,貌似在朝中并不如意啊。”
江大人自然不知小方子这些揣测,只是缓缓出了口气,抬头又看了看星光下那巍峨的斗拱飞檐,似乎是想抓牢这来之不易的灵感,尽全力提起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崇敬之情,思索片刻这才落笔。
象阙连驰道,天字照方疏。
刻凤栖清汉,图龙入紫虚。
屡逢膏露洒,几遇祥烟初。
竞言百尺丽,宁方万丈余。
落笔提笔,一气呵成。江大人将笔一扔,从桌上抓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随口问道:“此诗如何?”
“好好好,”小方子拍手赞道:“大人浮白载笔,笔翰如流,这首五言更是气象恢宏,大气磅礴!不光如此,大人这字也堪称笔走龙蛇,实在是好墨宝。”
“呵……”江大人不屑一瞥,自嘲道:“阿谀奉承之作罢了,竟能得此评价,看来还是得做高官呐,官做的够大就连放个屁都有人抢着闻。至于这字儿,只能算说得过去,跟我那侄儿欧阳询书法比起来,我这两笔字儿给他提鞋都不配。”
“……”小方子自然不知道江总口中的欧阳询是谁,可是看着眼前言语毫无忌讳,行事乖张的中书侍郎江总,突然开口道:“可是如果想要阿谀奉承,大人何不从王道仁政,祥瑞临朝,北伐必胜的方向作诗?这……一味赞颂殿宇恢宏,多少有些,有些……”
“可能是因为我脸皮还不够厚,骨头还没那么软吧……”江大人毫无顾忌地说道:“我年少之时也是一身傲骨指点江山,可谁能想到这官场就是个大醋坛子,天天在这里面泡着,任凭你什么骨头,都给你泡软泡酥!”一边说,江大人一边卷起诗稿拎着酒壶一步三晃地往殿外走去,一众书吏赶紧起身施礼恭送。
大人走后,殿中只剩这些身份不高的同僚,气氛自然轻松了下来。
“呵呵……”一个年纪不小的书吏瞄了一眼江大人下楼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个粽子啃了一口。
“李兄,你笑什么呢?”坐在他对面抄书的年轻书吏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
“我笑这江大人呗。”李姓书吏鄙夷道:“分明是自己不受待见了,非往朝廷身上赖,陛下看在他那虚名的份儿上给他个中书侍郎,嘿!还不知足,头发花白了还觍着脸往上爬,还非要显得自己一身傲骨,呸!什么东西!”
“哟,此话怎讲啊?”小方子走过来拱手施礼,从怀里掏出两个青团给两人一人分了一个。
“哟,多谢多谢。”二人拿人手短,于是从邻桌拉来一张席子让小方子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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