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笑了。这笑比先前那一丝浅纹更深,更冷,也更热。他把那截玉塞进怀里,把帛书卷起,塞进袖中,“缠住吧。”
他转身,踏步而出。袍角掠过门槛,风从他袍下穿过,卷起一阵纸页的响。荀彧已在廊下摆起案几,提笔蘸墨,字字如剑。
程昱召集诸将的声音与脚步声从院外涌进,叠成将起未起的浪。
郭嘉没有即刻跟出。他站在厅中,手轻轻按在胸口。他的胸腔里有一口长久以来不愿承认的空,如今被某种极热极冷的东西同时灌满。
他闭上眼,调息,“观星策”的光图在眼前慢慢铺开,星象像被一根带血的指在纸上划过,留下红痕。他看见兖州的板块被昨夜的嗡鸣映亮,西侧有一处仍沉着的暗点——那是被吕布“遗产”死死堵住的壳。
他看见东南方向亮起一道细长的红缕,从泰山郡界的那条“东阳道”上向他这边来,红缕不是毒,它是“名”,是被千人万口念出、写出、记入的“孝”。这红与昨夜那种腥甜不同,它干净,它烫,它能把最冷的石头里那点灰烬吹亮。
“来吧。”他在心里对那条红缕说,“借你一缕,破我一层。”
他睁开眼,步出厅门。月英已在阶下等他,怀里抱着匣子。她把匣开了,里面是层层叠叠的图:窑、渠、井、墙、炉胆,旁边贴着一小札:“泰山之碑——道旁立”。
她抬头,目光里有一种不常见的、近乎骄傲的光,“我去看北偏二分的折角。”
“去。”郭嘉说,“再派两队少年协你,铃换新的。”
月英应声,转身而去。她的背影在日光里渐行渐远。
郭嘉看了一眼天,纸鸢尾羽分明向南,风转“离”了。他心里的那口炉也在转——昨夜按住、今朝挑起。这炉不是以火旺以为旺,而是以心齐以为旺。鼓点在城中起,先轻后稳,像有人用一只温厚的手在宽厚的背上按着,按开每一处攒着的气。
午后,檄文张贴。坊巷里站满了人,识字的不识字的,一起听官吏朗声念:“……吾父殉于泰山之界,非以家仇启兵,愿以孝自律,以清道为务……”念至此处,阿婆们抹眼,小儿问“孝是什么”,母亲低头轻轻道:“记得就好。”有人在木牌下磕头,有人把手伸向井里,掬一捧水抹在眉心与胸口。他们不知道远处有多少军旅轰鸣,只知道这城的水今日更凉,香今日不偏,鼓今日更稳。
傍晚,曹操在城南校场点兵。他没有穿甲,仍那件灰青常服,只在腰间系了一块黑绒,绒上织着一个极细的“孝”字。
他的嗓音不高,却直透每一个人的肋骨,“徐州非我敌,张闿与其党,乃我仇。兵出,不取一民一物,不入一室一庙。谁敢犯,斩!擒张闿者,封邑,赐盐,赐田。军还,以太公之名,于东阳道侧立庙,庙不写杀伐,只写‘孝’。”
“诺——!”整齐的应声像一面厚鼓被同时捶了一下,震出的气把草野上的虫鸣全压了下去。
夜未至,城东的窑群先亮了。火舌伸出窑口,舔着风,把一层暗光推上半天。
月英站在窑顶,手里捻着线,纸鸢在黑蓝的天里像一刀细锋。她忽然听见远远的西门外,有一声压过尘土的铁蹄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她弯下腰,把线一勾,铃应声响;城心的鼓接了铃,打一连串“点”,像心跳在奔跑前抬高了半格。
郭嘉披着鹤氅,立在井庙前。他看着香,香的烟一如既往往上。
风卷过他的鬓,他咳了一声,唇角染了一点浅浅的红。他用指背轻轻擦去,笑意不入眼底,“别急。”他在心里对自己的身子说,又对那条尚未彻底破开的“壳”说,“你要的,不是血,是‘名’。名,来路正,你才肯开。”
“军师。”荀彧走来,递上一份简短的名单,“诸将已点齐。”
郭嘉接过,目光一扫。他忽然道:“文若,徐州,就算清道,我们也会遇上一滩最难清的泥。”
“你说陶谦?”荀彧问。
“不是。”郭嘉看向夜色,“是人心里那口‘井’。谁做错一件事,当下就知道。错了,有人会替自己找一句‘不得已’作盖,有人会把盖掀开,认它是脏,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是‘孝’。我用‘孝’,不是用来对外,是用来照我们自己。照够了,敌人会自己看见眼睛里的黑。”
荀彧微微一怔,随即拱手,“谨记。”
夜深的时分,传报的骑者躺在医舍里,肩上的箭伤被拔出,背上冻伤被烫着酒的布细细擦拭。他翻过身,看着墙上一小片被煤火照亮的白,眼泪静静流。
医生不说话,递了他一碗粥。粥温温的,他捧着,双手抖。忽然,他把碗抬高,对着墙上的那块白,像在对着一个人,轻声说:“太公,我看见了……碑要立了。”
第二日清晨,兵旗如林,城门大开。人群挤在两侧,有人挥手,有人叮嘱,有人把一小袋干饼塞给经过的少年,少年红了眼,却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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