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御史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宣政殿。
弹劾曹德纯!
结党营私!贪墨国帑!操纵采买!侵吞民脂民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砸在百官的心头,也砸在曹德纯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老脸上。
满朝文武,呼吸都为之一滞。无数道目光,惊骇、探究、幸灾乐祸、难以置信,齐刷刷地射向那位昂然立于殿中的御史,又小心翼翼地瞟向御座之上,以及文官队列中垂手而立、仿佛老僧入定的丞相沈墨。
是沈墨指使的?他终于要对他这个曾经的宫内盟友动手了?还是……这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陈默坐在龙椅上,指尖无声地扣紧了冰冷的扶手。他心中亦是震动。他确实准备好了对曹德纯动手,但没想到,这把火会由一个小小的御史率先点燃!这打乱了他的步骤,却也……送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契机!
他目光扫过沈墨,后者眼帘低垂,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其心中所想。而站在武将班列后方的曹德纯,最初的惊惶过后,脸上迅速涌起一股被羞辱的潮红,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那御史,名叫杨继忠,是个出了名的愣头青,以不畏权贵、敢于直言着称,在清流中颇有声望。此刻,他手持玉笏,挺直脊梁,脸上带着一种“舍生取义”的决绝,显然是有备而来。
“杨御史,”陈默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弹劾朝廷重臣,非同小可。你所言之事,可有实据?”
“臣有!”杨继忠声音洪亮,从袖中掏出一本奏章,双手高举,“曹德纯勾结奸商,把持光禄寺采买,以次充好,虚报价格,数年之间,贪墨银钱数以十万计!其党羽遍布司礼监、户部、光禄寺,形成贪腐网络,蠹国害民!此为其一!”
“其二!曹德纯利用职权,安插亲信,把持宫禁消息,结交外臣,图谋不轨!去岁先帝病重期间,其便多次与某些藩王使者秘密往来,其心可诛!”
“其三!近日宫外流民械斗,致使无辜死伤,经查,亦有曹德纯党羽在背后煽风点火,意图制造混乱,挟制君上!”
三条罪状,一条比一条骇人听闻!尤其是第二条“结交藩王”,第三条“挟制君上”,这几乎已是谋逆大罪!
朝堂之上,哗然之声再也抑制不住!
“血口喷人!”曹德纯终于忍不住,猛地出列,噗通跪倒在地,声音尖利,带着哭腔,指向杨继忠,“陛下!陛下明鉴啊!老奴伺候先帝与陛下,兢兢业业,不敢有片刻懈怠!这杨继忠,分明是受人指使,构陷老奴!他这是要搅乱朝纲,离间陛下与老奴的君臣之情啊!陛下!”
他老泪纵横,磕头不止,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样。
陈默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心中毫无波澜。这老狐狸,演技倒是一流。
“曹公公稍安勿躁。”陈默淡淡道,“杨御史既然敢当廷弹劾,想必有所依仗。是非曲直,总要辩个明白。”
他目光转向杨继忠:“杨御史,你指控曹公公贪墨,证据何在?指控其结交藩王、煽动流民,又有何凭证?”
杨继忠显然准备充分,立刻将手中奏章呈上,并由随行书吏抬上一个小箱子,里面是部分他与同僚暗中查访获得的账目副本、商人供词(已匿名处理)等物证。
“陛下,此为部分物证及涉案商人、胥吏之供词!虽非全部,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至于其结交藩王、煽动流民之事,臣亦有线索与人证,然事关重大,人证不便当庭对质,恳请陛下允臣密奏!”
这话合情合理。涉及藩王和宫闱隐秘,确实不宜在朝堂上公开。
曹德纯见状,立刻尖声道:“陛下!此皆是一面之词!定是有人伪造证据,构陷老奴!老奴恳请陛下,将此诬告之徒下狱治罪!以正视听!”
“曹公公此言差矣!”又一位官员出列,是都察院的另一位御史,显然与杨继忠是同道,“若无真凭实据,杨御史岂敢以性命相搏,弹劾内相?倒是曹公公,为何如此急于将弹劾之人治罪?莫非是做贼心虚?”
“你!”曹德纯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户部一位侍郎出列,他是曹德纯的党羽之一,“光禄寺采买,流程复杂,牵涉众多,岂能因些许账目问题,便断定曹公公贪墨?至于结交藩王等事,更是子虚乌有!此乃有人欲借机清除异己,扰乱朝局!”
“清除异己?”兵部尚书张威冷哼一声,他虽与曹德纯无直接冲突,但对其并无好感,“若自身清白,何惧调查?若真如杨御史所言,贪墨数十万两,那才是真正的蠹虫,不清除,才是国之大害!”
“张尚书!你此言何意?!”
“字面意思!”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支持杨继忠的清流御史、部分与曹德纯有隙的官员,与曹德纯的党羽、以及一些持观望态度的中间派,互相攻讦,引经据典,唾沫横飞。往日庄严肃穆的宣政殿,此刻竟如同市集般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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