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为这场折磨快要接近尾声,司礼太监曹德纯似乎准备宣布“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时,一个声音从文官队列中后部响了起来。
“陛下,臣,翰林院编修林文正,有本奏!”
声音清朗,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锐气。
陈默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年轻官员站了出来,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宇间带着读书人的清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翰林院的?清流言官?陈默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人,通常不说小事。
“讲。”他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文正深吸一口气,手持玉笏,朗声道:“臣听闻,陛下今日是步行至宣政殿。陛下!此乃大不妥!”
来了。陈默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
林文正继续慷慨陈词:“陛下乃万乘之尊,身系江山社稷!出行仪仗,皆有祖制定规!龙辇者,非仅为代步,实乃天子威仪之彰显,礼法之所在!陛下弃龙辇而步行于宫廷,若传扬出去,岂非令天下人轻视朝廷法度,有损陛下圣威?臣恳请陛下,自此谨守礼制,再不可行此……此轻率之举!”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已经趋于平静的大殿里,又投下了一颗石子。
不少官员微微点头,显然认同林文正的说法。皇帝步行上朝,确实不成体统。就连丞相沈墨,也微微颔首,似乎觉得这才是臣子该进的“忠言”。
陈默看着下方那个一脸正气、仿佛在维护宇宙真理的年轻编修,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轻率之举?损害圣威?
他差点气笑了。
他忍着把冠冕摘下来砸过去的冲动,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透过珠旒,锁定在那个年轻的翰林脸上。
“林编修,”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依你之见,朕是坐着龙辇被人抬过来,显得更威仪,还是自己走过来,显得更威仪?”
林文正显然没料到皇帝会这么问,怔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自然是乘坐龙辇,合乎礼制,方显威仪!”
“哦?”陈默拖长了语调,“那朕问你,是被人抬着的狮子吓人,还是自己能跑能跳、会捕猎的狮子吓人?”
“这……”林文正一时语塞。
“朕再问你,”陈默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朕步行至此,是耽误了朝会时辰,还是衣冠不整、失了体统?”
“并未……”
“那朕是走到一半摔倒了,需要尔等来扶,还是走得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也……也没有。”
“既然如此,”陈默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朕用自己的双腿,稳健地走到这大殿之上,精神奕奕地坐在这里,听你们奏对!这怎么就损害圣威了?怎么就轻率了?难道在尔等眼中,朕是一个离了轿子就不能动的废物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喝问出来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震得那些玉珠又是一阵乱响。
“臣不敢!”林文正吓得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臣绝无此意!陛下息怒!”
百官们也齐齐躬身,大气不敢出。新皇帝登基第一天,就在朝堂上发怒了!
陈默看着下方跪倒的一片,心里那点火气却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跟这些人较真,有意思吗?他们活在一个由“礼法”编织的套子里,并且认为所有人都该活在这个套子里。
他疲惫地靠回龙椅,摆了摆手:“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林文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垂首站立,再不敢多言。
陈默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扫过全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朕知道,祖制不可轻废,礼法自有道理。但朕更相信,事在人为,效率为先。以后,类似步行还是坐辇这样的小事,就不必拿到这朝堂之上来讨论了。有这工夫,多想想如何让城外那五万灾民吃饱饭,比什么都强。”
他顿了顿,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直接对司礼太监曹德纯道:“退朝吧。”
曹德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朝会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但还是立刻尖着嗓子喊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里面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
陈默站起身,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沉重的龙袍和冠冕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
王德发赶紧小跑着跟上,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担忧。这位新主子,行事也太……出人意料了。
走下御阶,离开宣政殿那令人窒息的正殿,回到侧面的通道,陈默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一些。他一把将头上的冠冕摘了下来,塞到王德发怀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妈的,比连加三天班还累。”他低声骂了一句。
王德发抱着那顶沉重的冠冕,像抱了个烫手山芋,苦着脸道:“陛下,您……您刚才可是把林编修吓得不轻啊。还有丞相那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朕的摸鱼哲学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朕的摸鱼哲学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