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谷的夜风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卷着草木的微香,拂过崖壁间的苔藓,悄无声息地漫过谷中每一寸土地。陈平踏着残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返回谷中,并未急于钻入洞府闭关。天工坊一行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脑海中纷乱的线索、传承里晦涩的秘辛,还有宗门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氛围,都需要他静下心来慢慢梳理。他需要时间消化所得,更需要时间适应这暗流四伏的新处境。
夜幕如期降临,星陨谷的夜空竟比宗门其他地方格外澄澈透亮。许是谷名中自带“星”字的契合,又或是陈平体内混沌星力与天地星辰产生的共鸣,抬头望去,漫天星河仿佛被拉近了数倍,点点繁星璀璨夺目,银河如一条银色的绸带横亘天穹,触手可及般真切。那些遥远的星辰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微光,静静俯瞰着大地,也映照着谷中静坐的身影。
陈平选了谷中央一块平滑如镜的墨色巨石坐下,巨石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吸收了白日的暖意,此刻坐上去并不寒凉。斩孽古剑横置于膝前,漆黑的剑身倒映着漫天星光,隐隐流转着细碎的银辉。他微微仰头,目光穿越稀薄的夜雾,落在天穹那组格外明亮的星辰上——北斗七星高悬天际,勺柄弧度优雅,勺身沉稳,其中代表“玉衡”的那颗星辰,本该与其他六星一样澄澈耀眼,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阴霾,透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压抑。
玉衡星卫的背叛,归墟圣教的阴谋,那段被篡改的传承……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步伐轻快,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懒散,熟悉的气息随着夜风一同飘来。陈平无需回头,仅凭那独特的气场,便已猜出来人。
“李道友?”他声音平淡,依旧望着星空,随口问道。
“哈哈,陈道友果然敏锐。”李逍遥的笑声带着惯有的爽朗,几步走到巨石旁,毫不客气地挨着陈平坐下,还顺手将腰间挂着的朱红酒葫芦抛了过来,葫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般良辰美景,独自一人对着星空发呆,多无趣啊。我这儿有上好的‘百草回元露’,特来寻你讨杯酒喝——当然,你要是不嫌弃,喝我的也成。”
陈平抬手稳稳接住酒葫芦,入手温润,葫芦表面雕刻着繁复的百草纹路,隐隐有灵气流转。他拔开塞子,一股清冽中夹杂着浓郁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仰头饮了一大口,醇厚的酒液滑入喉咙,化作一股温暖的热流,顺着经脉缓缓散开,驱散了夜风中的凉意,也与谷中清冷的星光形成了奇妙的平衡。他将酒葫芦递回给李逍遥,目光依旧停留在北斗七星上,淡淡道:“李道友深夜到访,似乎并非只为讨酒,倒是对这星空,别有一番兴趣。”
李逍遥接过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几滴,他毫不在意地抬手抹了抹,哈出一口带着药香的酒气,也顺着陈平的目光望向漫天星河。星光照耀在他脸上,平日里那股玩世不恭的惫懒淡去了不少,眼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星辰亘古长存,自天地开辟便高悬天穹,见证了多少王朝更迭、宗门兴衰,又看遍了多少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飘忽,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诉说,“这世间之人,有人将星辰视为迷途的指引,循着星轨寻找方向;有人借星辰之力修行,引星光淬体、悟星道真意;可也有人……野心勃勃,妄图将这漫天星辰一一摘下,握于掌中,掌控天地法则。”
陈平心中一动,侧头看向李逍遥。他知道,李逍遥看似浪荡不羁,实则心思缜密,眼光毒辣,这番话绝不是随口感慨。“李道友此言,似乎意有所指。”
李逍遥转过头,脸上又迅速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深邃只是错觉:“嗨,不过是见景生情,随便感慨几句罢了。”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星陨谷外的群山轮廓,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就像你们紫云宗,七十二峰连绵不绝,灵雾缭绕,气象万千,看似稳坐云洲东南霸主之位,固若金汤。可这星光之下,谁又知道那些云雾深处、峰峦之间,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又蛰伏着多少不怀好意的暗流呢?”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似随意地补充道:“说起来,今日白日里我闲来无事,在宗门内闲逛,路过你们藏经阁后山时,总觉得那地方的阵法波动有些不对劲。比起上次我来的时候,似乎晦涩了那么一点点,而且还夹杂着一股子不太舒服的气息——嗯,怎么说呢,有点像老陈醋放久了,又酸又腐的味儿,让人心里发闷。”
藏经阁后山?陈平的目光骤然一凝。他自然知晓那地方的重要性,那是紫云宗的核心禁地之一,据说自宗门立宗之初便存在,里面封印着某些上古遗留之物,或是极其凶险的存在,平日里有专人看守,等闲弟子连靠近都不允许,更别提窥探了。李逍遥能在路过时便感知到阵法波动的异常,这份灵觉着实惊人。可他感知到的异常,究竟是宗门定期维护阵法导致的正常波动,还是……禁地之下,真的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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