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刮过眉梢,带着山野间最后一丝萧瑟,陈平抬手拂去衣袍上的尘埃,目光越过前方层层叠叠的云海,终于定格在那道刻入骨髓的轮廓上。
历经近半月的昼伏夜出,五人绕开了三处归墟圣教可能设下的暗哨、两处暗影楼布下的眼线,甚至不惜绕道蛮荒古林,才终于抵达宗门地界。云雾如轻纱漫舞,七十二座奇峰刺破苍穹,峰峦间青松迎客、飞瀑流泉,熟悉的护山大阵泛着温润的淡金色光晕,如天幕般笼罩四方,流转的灵光中蕴含着镇压天地的磅礴气息,那是无数先辈心血浇筑的屏障,也是所有弟子心中最安稳的归宿。
“总算回来了。”林辰长舒一口气,胸腔中积压的浊气尽数散去,一直紧绷的肩背终于放松下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眼底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旁的凌不语依旧是一袭素白道袍,清冷的眉眼间难得褪去了几分冰封般的疏离,望向山门的目光柔和了些许,长睫轻颤,似在感受着故土的灵气。曲凌霜腰间长剑“鸣鸿”不再发出锋锐的嗡鸣,她紧抿的唇角微微松动,眼底的寒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墨长老捋着颌下三缕长须,浑浊的眼眸中泛起水光,满是归家的欣慰与安然,连日来的警惕也在此刻卸下大半。
唯有陈平和李逍遥,神色依旧沉静,眉宇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越是靠近山门,陈平心中那股莫名的感应便愈发清晰强烈。剑囊中的斩孽古剑不再是先前的沉寂,而是发出持续而低沉的嗡鸣,那声音并非遭遇危险时的急促示警,反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探寻,又似是对某种熟悉气息的确认,震颤的频率与他的心跳渐渐同步。识海内的混沌星海更是异动频频,亿万星辰缓缓流转,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吸力,竟与宗门地底深处的某股庞然巨力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那股力量古老、浩瀚,带着尘封万古的沧桑,仿佛沉睡的巨兽,正透过层层岩层与他遥遥呼应。
李逍遥依旧是那副闲散模样,手摇折扇,衣袂飘飘,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沿途景致,嘴角挂着惯有的慵懒笑意。但他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山门各处,在东侧那座看似寻常、实则暗藏阵眼的望楼停留了片刻,又在几名巡逻弟子身上掠过——那些弟子步伐稳健,气息凝练,看似与往日无异,但眼角的余光却带着一丝刻意的警惕,握剑的手指也始终虚扣剑柄。李逍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折扇轻摇,将眼底的锋芒悄然掩去。
“是墨长老!还有林师兄、凌师姐、曲师姐!”守山弟子远远望见几人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连忙上前几步,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又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好奇。他们手中法诀翻飞,护山大阵应声裂开一道丈许宽的通道,灵光流转间,露出山门内熟悉的景致。显然,五人此行比原定日期耽搁了近十日,宗门内早已传开各种猜测,此刻见他们平安归来,守山弟子们都松了口气。
穿过山门的瞬间,浓郁的天地灵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沁人心脾,比外界浓郁数倍的灵气顺着周身毛孔涌入体内,让连日赶路的疲惫消散了不少。沿途不少弟子正在修炼、切磋,见到几人归来,纷纷停下手中动作,驻足行礼问好,目光尤其在气息愈发渊深、周身萦绕着淡淡星芒的陈平,以及那位陌生却气度不凡的李逍遥身上多停留了几眼,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我先带李道友去客舍安置,再即刻禀明掌门师兄此行详情。”墨长老转身对陈平几人说道,语气沉稳,“你们连日奔波,身心俱疲,先回各自洞府休整片刻,掌门稍后必有召见,届时再细述经过。”
陈平点头应下,与凌不语、曲凌霜、林辰各自道别。凌不语微微颔首,转身化作一道白虹掠向自己的寒月峰;曲凌霜目光在陈平身上短暂停留,随即御剑朝着剑锋峰飞去;林辰笑着拍了拍陈平的肩膀,才快步返回自己的洞府。陈平则带着李逍遥,朝着专门安置访客的翠微峰走去。
一路上,李逍遥手摇折扇,看似随意地观赏着宗门景致,时而驻足打量峰峦间的灵脉走向,时而侧目看向沿途的亭台楼阁,口中啧啧称赞:“不愧是云洲顶尖大宗,气象万千,灵脉雄浑如龙,底蕴深厚至极,比我这常年漂泊的野路子强多了。”
陈平微微一笑,并未接话。他能听出李逍遥的称赞并非全然客套,但其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桃花眼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评估,仿佛在丈量着宗门的实力与底蕴,每一次目光停留,都精准地落在宗门的关键之地。
将李逍遥安置在翠微峰一处清幽雅致的客舍中,院内灵竹环绕,清泉潺潺,聚灵效果极佳。叮嘱了弟子好生照料后,陈平便不再耽搁,径直朝着自己的洞府——星陨谷飞去。
星陨谷位于七十二峰西侧,地势相对偏僻,却有着独特的星力汇聚之效,是他早年偶然发现并开辟的洞府。指尖法诀闪动,洞府外的禁制应声而开,熟悉的草木气息、浓郁的星力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他盘膝坐在洞府中央的聚灵阵中,并未急于疗伤或炼化天工坊所得,而是再次将心神沉入识海,仔细感受着那股与宗门地脉相连的微弱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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