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激昂,带着老农守护土地的本能:“你们把麻秆都收走了,地里的肥力就跟不上了!明年俺们种啥?吃啥?这不是断俺们明年的活路吗?!”
这话一出,周围村民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地、指望着田里出产的,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姚老丈说得在理啊……” “是啊,麻秆还田,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 “这收了麻秆,地可不就薄了么……” “为了她们做买卖,坏了咱的地,这可不行!”
质疑和不满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那些原本等着干沤麻活计的妇人,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土地,是农人的根。若真因此坏了地,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张寡妇和周娘子急了,连忙辩解:“姚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花钱买的,或是用遮面巾换的……” “那点钱顶个屁用!”姚老丈毫不客气地打断,“遮面巾能当饭吃?地肥不了,明年收成不好,你们赔得起吗?!”
他再次转向李青禾,目光锐利:“李娘子!俺知道你是个能人,救了那么多娃,俺佩服你!但这事,不成!麻秆还田肥地,是天经地义!不能为了你一家工坊,坏了俺们一村、甚至邻村这么多地的肥力!这麻秆,你不能收!这麻,你不能沤!”
场面顿时僵持不下。老农倔强地挡在前面,寸步不让。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多站到了姚老丈一边。刚刚堆起的麻秆垛,和新挖的沤麻池,此刻仿佛成了罪证。
李青禾枯槁的身影立在风中,沉默着。深陷的眼窝里,目光从激愤的姚老丈脸上,移到那些疑虑重重的村民脸上,再落到那堆灰黄的麻秆上。
她深知,姚老丈并非无理取闹。麻秆还田,确是积肥之法。自己只算计着工坊的成本与扩张,却忽略了这最根本的农事规律,触及了农人最敏感的神经——土地。
工坊要扩产,但不能以损毁土地、与乡邻对立为代价。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姚大爷,您老说得对。”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姚老丈自己。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争执,没想到对方竟直接认了错。
李青禾继续道,目光扫视众人:“是青禾考虑不周,只盯着工坊用度,忘了地力根本。麻秆还田,确是正理。”
她话锋一转:“但工坊需麻,亦是实情。市价飞涨,若无力承担,工坊难以为继,众多倚仗此活计糊口的乡亲,生计亦将受影响。”
姚老丈眉头紧锁,哼了一声,却没再立刻反驳。
李青禾沉吟片刻,道:“您看这样可否?我们收麻秆,按价折算银钱或遮面巾之外,再额外补偿一份‘肥钱’。这钱,专用于购买粪肥或饼肥,补偿您村中因麻秆离田所损之地力。如此,既不伤地,工坊亦得原料,两下相安。”
“肥钱?”姚老丈怔住了,周围村民也面面相觑。这说法,倒是新鲜。从未听说过买柴火一样的麻秆,还要额外补偿肥力的。
“对,肥钱。”李青禾语气肯定,“具体数额,可按麻秆数量,与村里公推的老人共同商议定下,绝不让乡亲们吃亏。若次年收成果然因麻秆离田有损,工坊愿按议定数额再行补偿。”
她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既承认了疏忽,又提出了切实的补偿方案,将选择权和对价的议定权,交还给了对方村里。
姚老丈脸上的怒容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盯着李青禾看了许久,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个枯槁的妇人。他身后的村民们也安静下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肥钱”是否可行。
良久,姚老丈的锄头把再次顿了顿地,语气缓和了许多,却依旧带着老农的谨慎:“你……此话当真?这肥钱,如何算法?又如何保证?”
“当真。”李青禾目光坦然,“可立字据,请保甲或县衙工房书吏作保。算法,明日便可请姚大爷您,并贵村几位长者,一同来此,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算清楚。”
彻底的坦荡,反而消解了最大的敌意。
姚老丈沉吟半晌,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好。俺就信你李娘子一回。明日,俺带人来议!若议得妥,麻秆,你们照收;若议不妥……”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自明。
“好,明日静候姚大爷。”李青禾微微躬身。
姚老丈不再多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招呼着村民,拄着锄头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只是那议论声,已从最初的反对,变成了对明日如何议价的好奇与猜测。
危机暂缓,但并未解除。明日之议,才是真正的难关。
张寡妇和周娘子松了口气,凑过来,脸上犹带后怕:“青禾妹子,这……这肥钱得多少啊?别最后算下来,比买布还贵……”
李青禾望着姚老丈远去的背影,缓缓道:“价,总是人谈出来的。但地力,是实打实的。该补偿的,必须补偿。工坊要想立得稳,走得远,就不能只顾自己,忘了根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被休后,她守着破院种田求生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