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窑的夜,是凝固的墨块,沉重地压在李青禾枯槁的胸口。粗陶瓮里那七十八斤灰扑扑的秕谷,散发着陈腐的霉味,成了这死寂黑暗里唯一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实体。地上那片被指甲刮擦得一片狼藉、刻满混乱数字和扭曲问号的泥地,是她所有挣扎与绝望的最终注脚。
日食半升?能撑多久?没有答案。只有冰冷的陶瓮和更冰冷的现实。
她蜷缩在土壁角落,怀里紧抱着那个瓮,如同抱着自己的骨灰盒。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饥饿感也变成一种遥远而钝重的背景音。意识在极度的疲惫和绝望中沉沉浮浮,时而清醒地感受着瓮壁的冰冷粗粝,时而又坠入一片混沌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当窑洞口透进一丝惨淡的、灰白色的天光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而刺耳的喧闹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猛地扎破了破窑的死寂!
“……就在这窑里!偷种贼!烂了心肝的下贱胚子!” 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滔天怒火的女声,穿透薄薄的晨雾,狠狠砸进李青禾的耳朵!
是陈婆!陈大柱的娘!那个刻在她骨髓里的、如同噩梦般的声音!
李青禾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她空瘪的胸腔,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她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被绝望浸透的死灰,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警惕点燃!
脚步声杂乱而沉重,伴随着更多人的议论和哄闹,如同潮水般迅速涌向窑洞!
“哐当——!!!”
一声巨响!窑洞口那扇早已朽烂不堪、勉强用几根枯枝顶着的破门板,被人从外面狠狠一脚踹开!腐朽的木屑和尘土“噗”地一声爆开!刺眼的天光混杂着清晨冰冷的空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灌满了狭小的窑洞!
李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巨响刺得眼前一黑!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身体因为极度的惊恐和虚弱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逆着光,一个矮壮的身影堵在窑洞口,如同一座散发着恶意的肉山!正是陈婆!她穿着半新的靛蓝粗布褂子,梳着油光的发髻,一张刻薄寡恩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变形,三角眼里喷射着淬毒的怒火,死死地钉在李青禾身上!
“下作的娼妇!黑了心肝的贼!” 陈婆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青禾脸上,尖利的声音如同刮锅底,“我说我家窖里上好的麦种怎么少了!原来是你这被休出门的贱胚子偷了!偷了去填你这狗都不住的破窑!”
窑洞外,已经围拢了不少闻声赶来的村民。有早起下地的汉子,有抱着孩子的妇人,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挤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王有田也背着手站在人群前面,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地看着窑洞里的情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蜷缩在角落、如同惊弓之鸟的李青禾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惊愕,有鄙夷,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也有零星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没有!” 李青禾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凄厉,“我没偷你家的种!” 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粗陶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没偷?!” 陈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向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李青禾的鼻尖,“那你怀里抱的是什么?啊?!你那破窑里能长出金麦子来?!西坡这鬼地方,连耗子都饿死!你哪来的粮种?!还不是偷的我家的上等麦种!那是我留着开春下地的命根子!你这挨千刀的贼!烂了心肝肺的贱货!”
陈婆的污言秽语如同淬了毒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李青禾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巨大的屈辱和愤怒,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她想反驳,想嘶吼,想扑上去撕烂那张恶毒的嘴!但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就是!陈家的麦种可是镇上粮铺买的上等货!”
“西坡能种出个屁!肯定是偷的!”
“看她那鬼样子,饿疯了啥干不出来?”
“啧啧,被休了还不安分,偷东西……”
人群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如同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鄙夷、厌恶、冷漠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在中央,勒得她喘不过气。王有田依旧沉默地看着,眼神复杂,嘴唇紧抿,没有开口。
陈婆见李青禾无法反驳,气焰更加嚣张。她三角眼一扫,目光落在李青禾死死抱着的粗陶瓮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和恶毒的光芒。“还抱着你那脏东西?!偷来的种种出来的烂秕谷,也配当宝?!” 她猛地伸手,就要去抢夺李青禾怀里的陶瓮!
“别碰!” 李青禾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向后一缩,将陶瓮死死护在怀里!枯瘦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然让陈婆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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