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账册上,“海味干货”的墨迹未干,斤两却虚浮得如同泡了水的烂木。
> 云映雪指尖划过算盘珠,冰冷珠玉撞出惊雷:
> 三千斤“海味”,价比黄金,却无咸腥,只余银票过手的油墨香。
> 窗外,寒风卷来巡城兵卒的断喝:
> “……严查私贩!胆敢夹带盐斤者,杀无赦!”
> 算盘珠子在她掌心攥紧,硌出深痕。
> 侯府这潭死水之下,蛰伏的巨鳄,终于要浮出腥膻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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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侯府账房内,新燃的炭盆勉强驱散着深冬的寒意,却也烘得空气更加滞闷。窗外天色晦暗,铅灰色的云层沉甸甸地压着飞檐斗拱,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空气里除了炭火气,便是新墨与旧纸混合的、令人昏沉的味道。
云映雪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册墨迹尚新的账本。这是侯府近三个月外院采买与商队往来的流水细账。周管事送来的态度带着一种刻意的殷勤,言下之意是“新账清爽,姑娘省心”。
指尖冰凉。她捻起一页,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那些看似规整的条目。
起初,确如周管事所言,条目清晰,数目分明:修缮园子的木料砖瓦,府中各房定制的四季衣裳,老夫人寿辰采买的寿礼……一笔笔,一桩桩,仿佛都浸在永昌侯府泼天富贵的金汤里,挑不出错处。
然而,翻到记录商队往来的部分,云映雪的指尖,在几行墨迹格外饱满、似乎书写者下笔时带着某种隐秘兴奋的记录上,倏然顿住。
**“十月初九,付通源票号,凭票兑付,纹银一万五千两整。用途:商队采买江南海味干货(鲍、参、翅、肚),计叁仟斤。”**
**“十一月十七,付利通钱庄,银九千八百两。用途:商队采买闽地珍稀海产(干贝、虾米、紫菜),计贰仟贰佰斤。”**
**“腊月初三,付……银壹万贰仟两。用途:商队采买北海冰鲜海货(冻鱼、冻虾),计叁仟伍佰斤。”**
海味干货?珍稀海产?冰鲜海货?
数目巨大,动辄数千斤!银钱支出更是惊人,一笔就抵得上寻常商户一年的流水!
云映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侯府奢靡,老夫人和几位主子喜好珍馐,采买些昂贵海味并不稀奇。但如此频繁、如此巨量?且看这采买名目,从江南到闽地再到北海,地域跨度极大,品类混杂,全然不像精打细算、追求品质的采买,倒像……仓促间为了填补某个巨大窟窿而堆砌的幌子!
疑窦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上心头。她几乎是本能地,左手探向了案头那架温润的乌木算盘。
“噼啪!”
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在寂静的账房内骤然响起,打破了炭火烘烤下的沉闷。纤细的手指在黝黑的算珠上跳跃,快得带起残影。她并非在复核总数,而是在心算结合记忆,飞速地核算着这些“海味”的实际价值。
江南上等干鲍,市价几何?闽地顶级干贝,斤两几许?北海冰鲜运输损耗巨大,冬日价格更是飞涨……一个个清晰的数字在她脑中飞速闪过,与账册上那庞大的采购量和惊人的支出金额激烈碰撞!
算珠疾走,如骤雨敲窗。
“噼啪!噼啪!噼啪!”
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密!云映雪的脸色却越来越沉,眼底的冰焰越燃越旺!
不对!完全不对!
账册上记录的“海味”采购价格,虚高得离谱!比市价高出何止三成?五成?甚至……在某些品类上,几乎是翻倍!而且,如此巨量的“海味”入府,府中膳房竟无丝毫动静?没有额外的冰窖租赁记录,没有大批处理腌制海货的杂役工钱支出,甚至连主子们小厨房的菜单上,都罕见这些“珍品”的踪影!
那三千斤“海味干货”,五千七百斤“珍稀海产”和“冰鲜海货”,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只听见了银票过手时那油腻的声响,却连一丝应有的咸腥气都没能在侯府这巨大的胃袋里泛起!
这哪里是采买?这分明是……洗钱!是借着“海货”的名头,行那见不得光的勾当!
算珠声戛然而止!
云映雪的左手五指,死死按在算盘横梁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冰冷的乌木触感透过指尖,直抵心扉。她猛地合上眼前的账册,动作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在她沉凝如水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巨大的阴影。
江南盐务!
账册上那狰狞的墨团!
母亲账本旁干涸的血泪和那个未写完的“杀”字!
还有这新账上虚浮得如同泡水烂木的“海味干货”!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私盐”这根冰冷而致命的丝线,瞬间串联起来!
江南盐运司的亏空?永昌侯府的“特支”?那被浓墨抹去的秘密?
如今这巨额的、名不副实的“海味”采买……像极了用看似合法的贸易,来掩盖私盐暴利洗白和转运的渠道!侯府的商队,恐怕就是行走在律法刀锋之上的走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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