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院”的设立,如同为巾帼农社的纺织业注入了灵魂,那些曾被忽视的巧手们,将“巾帼青”的布匹织得愈发精湛,名声愈发响亮。然而,随着订单持续涌入,一个新的瓶颈如同拦路虎般横亘在面前——纺纱的效率,远远跟不上织布的速度。
织造院内,梭飞如电,织机咔嗒声日夜不息,一匹匹“巾帼青”如同流水般产出。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纺纱区域。妇人们大多使用传统的手摇单锭纺车,一手摇动轮轴,一手牵引棉絮,全神贯注,一日下来,纺出的纱线也极其有限。纺纱妇人们常常熬到深夜,指尖被棉线勒出深痕,眼窝深陷,也难以为织机供应足够的“弹药”。王二婶看着堆积如山的原棉和总是空着一半的纱线架子,急得嘴角起泡:“这不行啊!织布的等米下锅,纺线的累死也赶不上!得想个法子!”
赵小满同样心急如焚。她深知,纺织之利,纺与织犹如军队之粮草与兵马,缺一不可。粮草不济,再精锐的兵马也难有作为。她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技术的革新。
一日,她与周砚清商讨此事,周砚清沉吟道:“社长,纺车之弊,在于一手摇动,一手引纱,分身乏术,效率自然低下。古籍中曾提及,有能工巧匠仿制前朝水排、连弩之机括,试图改进纺车,然多流于图纸,或造价高昂,难以推广。”
“连弩?”赵小满心中一动。她幼时听村中老人讲过三国故事,对诸葛武侯发明的、能连续发射的连弩印象极深。“连弩可连发,是因有机括储力、传递、释放。若将这道理用在纺车上,让纺锤能连续转动,不需人手时刻摇动,空出另一只手专门引纱、添棉,效率岂不倍增?”
这个想法让她兴奋不已。她立刻找来农社里手最巧、也是对器械最有兴趣的几位妇人,连同被硬拉来的、起初觉得“妇人异想天开”的铁匠李铁柱,组成了一个简陋的“研发小组”。
没有图纸,没有先例,全靠赵小满根据连弩原理的设想和众人反复的摸索、试验。李铁柱起初还嘟囔着“纺车就是纺车,还能变成弩箭不成”,但在赵小满清晰的描述和几位妇人巧手的配合下,他也渐渐被这挑战激起了好胜心。
核心难题在于如何将脚踏的力量,通过一套曲柄连杆机构,转化为纺锤持续、稳定的旋转。他们在旧纺车上拆解、组装,用木料、竹片、甚至废弃的牛筋绳反复尝试。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木制的齿轮崩裂,连杆扭曲,但没人放弃。赵小满将农社兵法中的“坚韧”用在了这机杼之上。
终于,在经过不知第几十个日夜的奋战后,一架模样奇特的新式纺车诞生了!它有一个坚固的木架,一个巨大的主动轮通过脚踏板驱动,脚踏板连接着巧妙的曲柄,将上下的踩踏运动转化为轮子的圆周运动。主动轮通过传动绳带动一个小得多的纺锤轮,利用轮径差实现增速。最关键的是,纺锤被固定在架子上,由纺锤轮通过皮带带动高速、连续地旋转!
赵小满亲自坐上这架新纺车前的矮凳,她双脚交替踩动踏板,主动轮平稳转动,传动绳带着纺锤轮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上面的纺锤立刻高速旋转起来,形成一股稳定的捻力。而她空出的双手,则可以专注地牵引棉絮,控制纱线的粗细。
起初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她掌握了节奏。只见她双脚匀速踩动,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引棉、添絮、接断头,那纱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均匀、不断地缠绕到纱锭之上!速度,何止快了十倍!
“成了!真的成了!”围观的妇人们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激动得流下眼泪。李铁柱看着自己亲手参与打造的这架“铁木怪车”,黝黑的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又无比自豪的笑容。
赵小满将这新式纺车命名为“脚踏纺车”,并戏称为“机杼兵法之连弩阵”。她立刻下令,由李铁柱牵头,集中社内木匠、铁匠,依此图纸,全力赶制脚踏纺车,优先配备给织造院的纺纱组。
当三十架崭新的脚踏纺车在织造院纺纱车间内排开,三十名纺纱妇人坐上纺车,脚踏板起落如波浪,纺锤嗡鸣声汇成一片,雪白的纱线如同有了生命般,从她们指尖源源不断流出,缠绕成一个个饱满的纱锭时,那场面蔚为壮观!
效率的提升是颠覆性的。以往一个熟练妇人日纺纱不过三四两,使用脚踏纺车后,日纺纱可达三斤以上!效率提升了近十倍!昔日堆积如山的原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耗,转化为充足的纱线,源源不断地供应给织机。
织造院彻底“活”了过来,再也没有“织机等纱”的窘境。整个纺织流程如同一条被疏通的河流,奔腾向前。生产成本因效率提升而大幅下降,“巾帼青”布匹在市场上的竞争力更为强劲。
王二婶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景象,拍着腿笑道:“好家伙!小满这脑子,真是比诸葛亮的连弩还厉害!这下好了,咱们这‘霓裳织金’的路,算是铺上快马了!”
童谣也随之更新:“巾帼社,纺车怪,脚一踩,线快快!十日工,一日完,织出青云换金山!”
机杼兵法,巧夺天工。 仿连弩之理,造脚踏纺车,一举突破纺纱瓶颈,实现生产效率的飞跃。 这不仅是工具的革新,更是生产关系的深刻变革,标志着巾帼农社在手工业领域,开始从依赖人力经验向依靠技术创新驱动转变。“一日纺纱抵十日”的奇迹,如同一声号角,吹响了农社向更高效、更规模化生产迈进的序曲,也为“霓裳织金”的宏图,奠定了坚实的技术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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