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已然成阵。十块青石碑如同沉默的巨人,背负着血泪换来的规约与智慧,矗立在赵家屯纵横交错的村道旁,沐浴着春夏之交愈发温暖的阳光。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宣言,无声地诉说着抗争、变革与新生。屯民们逐渐习惯了这些石碑,孩童们在碑座边嬉戏,妇人们路过时常会驻足摩挲一下碑文,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就连那些最初垂头绕行的男丁,如今也大多能坦然走过,只是目光偶尔触及“女产”、“禁卖女”等字眼时,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生活似乎步入了一种新的、略显艰难的平衡。立身堂的权威在务实的管理和石碑象征的规则加持下,日益巩固。春耕夏耘,田地里的禾苗在“同心渠”的滋养下茁壮成长,放眼望去,已是一片喜人的绿意,预示着只要不再有天灾人祸,秋后必将迎来一场难得的丰收。
这一日,赵小满与王二婶、春兰等人巡视完田畴,站在一处高坡上。坡下,正是那一片蔚为壮观的碑林,青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坡前,则是万顷麦田,绿浪翻滚,一直绵延到天际线,与蓝天白云相接。风过处,麦浪起伏,沙沙作响,如同大地沉稳而充满希望的呼吸。
“真好啊,”王二婶眯着眼,望着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舒展笑容,“眼看着,就能有饱饭吃了。咱们这苦,总算没白受。”
春兰也用力点头,她如今是立身堂管理田产的好手,看着自己名下的田地和屯中姐妹们的田产都长势良好,眼中充满了成就感:“是啊,二婶。有了这些碑立着,往后咱们女子守着田地,心里也踏实。”
然而,王二婶的笑容底下,仍藏着一丝隐忧。她转过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赵小满。经历了家庭惨变、宗族崩塌、世情冷暖的赵小满,比以往更加清瘦,侧脸的线条如同刀削般清晰坚定,眼神也愈发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浮华,直抵本质。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掠过碑林,望向无垠的麦浪,神情平静,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小满,”王二婶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眼下看着是安稳了,金匾挂着,碑林立着,粮食也快下来了。可我这心里,总还是有点不踏实……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没停过。说咱们牝鸡司晨,说这碑林是乱了纲常,甚至……甚至还有人说金宝那事……”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树大招风,赵小满和立身堂的崛起,触动了太多旧有的利益和观念,明枪暗箭,从未止息。最近的暗流,似乎随着丰收在即,又有些涌动之势。
赵小满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走下高坡,来到碑林之中,手指轻轻拂过“治蝗方碑”上那清晰刻印的曼陀罗图案和文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石头的坚韧与岁月的质感。
她转过身,背对着沉默的碑林,面向那一片波涛汹涌的万顷麦浪。风吹起她的衣角和发丝,她的身姿在广阔的天地间显得异常挺拔,甚至有些单薄,却又仿佛扎根于大地,不可动摇。
“二婶,春兰姐,你们看这麦浪。”赵小满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随着风传得很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是不是像极了咱们这些年经历的风波?”
王二婶和春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绿色的麦浪在风中前仆后继,永不停歇。
“是啊,”王二婶叹道,“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赵小满的嘴角,却微微向上牵起了一个极淡的、却蕴含着无限力量的弧度。她的目光锐利起来,如同破开迷雾的闪电,指向那起伏不定的麦浪深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金石般的铿锵:
“可你们再看!这风波再大,可曾阻止得了这麦子拔节?可曾阻挡得了这绿浪变成金涛?”
她猛地一挥手,划过大半个天际的麦田,语气斩钉截铁:
“风波,踩过去,就是路!”
一句话,七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王二婶和春兰的耳畔,更回荡在沉默的碑林之间!
“咱们立这些碑,是为了什么?”赵小满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一块块青石,也扫过王二婶和春兰震撼的脸庞,“不是为了让人膜拜,也不是为了堵住谁的嘴。是为了告诉后来人,告诉咱们自己,这条路,是咱们用汗、用血、甚至用人命趟出来的!这碑上刻的每一条,都是咱们从风波里抢出来的生路!”
她的眼神灼灼,如同燃烧的火焰:“有人盼着咱们垮掉,盼着这麦浪被风雨打散,盼着这石碑被荒草淹没!可咱们偏不!”
她再次指向那无垠的绿色海洋,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与信念:
“这麦浪,就是咱们的根基!这石碑,就是咱们的风骨!”
“只要咱们的脚还踩在这田地上,手还握着自己的契书,心还朝着立身堂的光!”
“那些风言风语,那些明枪暗箭,不过就是这麦田里的风!”
“风吹麦浪,浪却更劲!”
“风波?”
赵小满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天地间的力量都纳入了胸中,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宣言掷向苍穹、掷向田野、掷向所有能听到的人心:
“踩过去!就是咱们的路!”
声浪如同实质,撞击在碑林上,回荡在麦田上空。王二婶和春兰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眼眶发热,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与底气油然而生。就连那些在附近田里劳作、隐约听到这番话的屯民,也都不由得直起了腰板,望向高坡上那个身影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信服。
风骨宣言,立于碑林麦浪之间。 不避风波,直视艰险,将一切阻碍视为砥砺前行的垫脚石。 “踩过去就是路”——这是一种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极致坚韧,是一种对自身道路的无比自信,更是一种面向未来、敢于迎接任何挑战的磅礴气魄。赵小满以此语,为“人心:血痂自揭”这一篇章画上了一个强有力的句号,也为自己和立身堂,也为所有在挣扎中寻求立身之地的女性,指明了一条虽布满风波、却通往光明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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