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穑娘娘”的香火,如同无声的宣言,在赵家屯的上空袅袅不散。它并未刻意挑战什么,却以一种柔和而坚定的方式,在日常生活中悄然重塑着人们,尤其是女性和孩子们的精神世界。祠堂的废墟和土地庙的冷清,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旧的时代正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静静地推向历史的角落。
变革的涟漪,最先往往体现在最天真、也最敏锐的孩童身上。他们尚未被繁复的礼教完全束缚,心灵如同洁净的宣纸,最能直观地感受和反映周遭环境的变迁。
不知从何时起,一首新的童谣,开始像春风中的蒲公英种子,在赵家屯的田间地头、巷尾院落间流传开来。起初只是几个胆大的孩子在嬉闹时,含糊不清地哼唱几句,很快,便如同野火般,在孩童间迅速传开,变成了他们游戏时最流行的口号。
那童谣的词句简单直白,节奏明快,甚至带着几分孩童式的蛮横与天真,却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屯子里许多成年人刻意维持的沉默:
“赵家女,开新天,
不要爹娘要良田!
良田能长金麦穗,
爹娘只会分碗边!
赵家女,力气大,
赶跑蝗虫顶呱呱!
皇帝爷爷夸她好,
气得老爹干瞪眼!
开新天,换新地,
娘娘教咱写名字!
有了田,有了契,
谁也不敢再欺负你!
啦啦啦,啦啦啦,
不要爹娘要良田!
啦啦啦,啦啦啦,
赵家女,开新天!”
孩童们三五成群,拍着手,跳着脚,用清脆稚嫩的嗓音,反复吟唱着这几句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好玩顺口的词句。他们不一定完全理解“不要爹娘”背后复杂残酷的伦理冲突,也不一定明白“开新天”所象征的深刻社会变革,但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屯子里气氛的变化:立身堂的阿姨姐姐们能干活、能争理、能换来粮食,连皇帝都给了金匾;而有些爹娘,好像……确实不如一块能长出粮食的田可靠。
这童谣首先传入的是那些对立身堂心怀芥蒂的男丁耳中。刘老栓正蹲在自家院门口抽闷烟,听见隔壁几个娃儿一边跳房子一边响亮地唱着“不要爹娘要良田”,气得他胡子直翘,猛地站起身,吼了一声:“小兔崽子!胡唱什么!找打是不是!”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但跑远了,那挑衅般的童谣声又隐约飘了回来:“……气得老爹干瞪眼……”
刘老栓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他能打自家孩子,还能管得住全屯的孩子都不唱吗?这童谣,像根鱼刺,扎得他浑身不自在。
更受刺激的,自然是赵老蔫。他虽然缩在家里几乎不出门,但那无孔不入的童谣声,还是顺着墙缝、透过窗户,顽强地钻了进来。“不要爹娘要良田”、“气得老爹干瞪眼”……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在他的耳膜上,刺在他的心尖上。他猛地用破被子蒙住头,但那魔性的旋律和词句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碍,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出门呵斥——他怕看到那些孩子看他如同看“那个干瞪眼的老爹”一样的眼神。这种无声的、被童谣定义的羞辱,比任何当面指责都更让他难以忍受。
王二婶第一次听到这童谣时,是在溪边洗衣。几个妇人正在议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和隐隐的担忧:“这谁编的?也太……太直接了!‘不要爹娘’,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王二婶愣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她作为立身堂的核心,自然明白这童谣背后反映的现实——赵小满与父母决裂的悲剧,以及土地对于女子生存的极端重要性。但这童谣如此直白,甚至有些极端,会不会引来非议?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而真正让这首童谣产生更大影响的,是它在女孩们中间的传唱。
以往,女孩们玩的游戏,多是“过家家”,模仿的是母亲操持家务、伺候翁姑。但如今,她们也开始拍着手,大声地跟着唱“赵家女,开新天”,在游戏中,她们模仿的不再是温顺的媳妇,而是赵小满勘察田地、春兰挥舞锄头、立身堂的阿姨们聚在一起商议事情的情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甚至用树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方块,对小伙伴宣布:“这是我的田!地契上写我的名字!像春兰姑姑一样!”
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是任何说教都无法比拟的。它让“女子有田”、“女子自立”的观念,以一种游戏的方式,渗入了下一代的心田。
赵小满本人,是在一个傍晚听到这首童谣的。她刚从地里查看冬小麦的长势回来,走到屯口的老槐树下,看见一群孩子正玩得高兴,响亮地齐声唱着:“不要爹娘要良田……”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却照不进她瞬间幽深的眼神。她听着那稚嫩的歌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羞惭,也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深潭般难以见底的情绪在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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