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撞击树干的闷响还在耳中回荡,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从额角直刺入脑髓深处。温热的血液糊住了眼睛,鼻腔口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甜。世界在天旋地转,赵金宝恶毒的咒骂和张癞头杀猪般的嚎叫变得遥远而扭曲。
要死了吗?
像条野狗一样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下?
让祖父的种子喂了这些豺狼?
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不甘和暴戾,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瞬间压过了所有的眩晕和剧痛!求生的本能榨干了这具破败身躯里最后一丝潜能!
就在赵金宝揪着她的头发,试图第三次将她的头撞向树干时,赵小满被反扭在地、徒劳抓挠的左手,猛地触碰到了一块半埋在泥土里的、边缘尖锐的碎石!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剧烈一扭!头皮传来撕裂的剧痛,似乎有头发被连根扯断,但她借着这股扭力,暂时偏离了撞向树干的方向!
赵金宝没料到她还有力气挣扎,猝不及防下被带得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
赵小满猛地抬起头,被鲜血糊住的眼睛死死锁定赵金宝那因惊愕和暴怒而扭曲的胖脸!左手攥紧那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用尽全身的力气,由下至上,狠狠地、精准地砸向赵金宝近在咫尺的右眼!
“啊!!!”
一声比张癞头更加凄厉、更加惊恐的惨叫从赵金宝喉咙里爆发出来!
他猛地松开揪扯头发的手,双手捂向自己的右眼,肥胖的身躯踉跄着向后倒退,鲜血瞬间从他指缝间汹涌溢出!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瞎了!”他疯狂地嚎叫着,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剧痛和恐惧。
压制骤然消失!赵小满重重摔回地面,呛出一口血沫。但她根本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去看赵金宝的惨状,求生的意志驱动着她下一个动作!
她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手脚并用地再次扑向那根掉落在地、沾着张癞头鲜血的尖头木枪!
抓起!转身!
赵金宝还捂着眼睛痛苦嚎叫,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她面前。
这一次,她的目标清晰无比——赵金宝那粗壮肥硕、刚刚行凶的手臂!
“噗!”
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精准的恨意,尖利的木枪狠狠刺入了赵金宝的左臂!位置不深,但足以穿透棉袍,刺破皮肉!
“嗷——!”赵金宝再次发出一声痛极的惨嚎,捂着流血眼睛的右手下意识松开,想去捂手臂的新伤,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方寸,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像个被戳破的麻袋般翻滚哀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赵小满暴起反击到赵金宝倒地,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旁边那两个原本按着她的混混彻底吓傻了,看着满头满脸是血、眼神如同索命恶鬼、手持染血木枪的赵小满,又看看在地上翻滚惨叫、一眼一手都在冒血的赵金宝,以及旁边还在哼哼唧唧、血流不止的张癞头,他们脸上血色尽褪,腿肚子开始抽筋。
这根本不是他们预想中轻松愉快的抢劫!这是玩命!这疯丫头是真的会杀人!
赵小满拄着木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鲜血从她额角的伤口不断淌下,流过她冰冷狰狞的脸颊,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
她抬起染血的眼睛,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那两个吓破胆的混混脸上,声音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决绝:
“滚!”
“再敢来……”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肺叶如同破锣般嘶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
“下次……这木枪……捅穿的就不是胳膊!”
“留下的这些伤……就是你们入室抢劫、意图杀人的铁证!”
“我就算爬……也会爬去县衙告状!”
“让官老爷……验你们的伤!验我的伤!”
“看你们……死不死!!”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咆哮出来,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气势!
那两个混混被她这副厉鬼般的模样和斩钉截铁的威胁彻底震慑住了!他们看了一眼地上惨叫的赵金宝和张癞头,又看看彼此苍白的脸,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
“疯…疯子!”
“快走!快走啊!”
两人发出一声惊惶的尖叫,再也顾不得地上的同伙,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这片血腥的荒地,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现场只剩下赵金宝和张癞头痛苦的呻吟和哀嚎。
赵小满依旧死死拄着木枪站着,如同一个血色的雕塑,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打滚的两人,确认他们彻底失去了威胁。
直到那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她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
眼前骤然一黑,天旋地转,她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去,手中的木枪“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的感觉是身下冰冷潮湿的土地,和鼻尖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寒风卷过,吹动歪脖子柳仅存的残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死地反杀奏响一曲冰冷的挽歌。
远处,一只被血腥气吸引而来的**夜枭**,发出一声低沉喑哑的啼叫,落在了乱石堆上,冰冷的瞳孔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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