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澄园正院的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光线昏黄,将相对而坐的两人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悠长而沉默。窗外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打梆的声音远远传来,更衬得室内气氛凝重。
自那日偏厅对峙后,已过去两日。曼娘母子被“妥善”安置在静心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明兰的拖延策略显然起了作用,静心斋那边传来的消息,曼娘日渐焦躁,几次试图打听消息或要求见顾廷烨,皆被不动声色地挡回。然而,仅凭这些,尚不足以彻底揭开谜底。
所有的等待,都系于一人身上——前去暗查的丹橘。
明兰端坐灯下,手中虽拿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而是凝望着跳动的烛火,若有所思。顾廷烨坐于她对面的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不耐。他军务繁忙,却被这等后宅阴私纠缠,心情极为恶劣,全凭对明兰的一丝信任和自身极强的克制力才按捺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外间终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迅疾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帘子被轻轻掀开。
丹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穿着那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裳,发髻比离去时更为松散,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眼底却燃烧着一种混合着兴奋与震惊的光芒,显然这一趟收获匪浅。
她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顾廷烨,见他脸色阴沉,心下更是一紧,随即快步走到明兰面前,气息因急促而略显不稳,低声道:“夫人,侯爷,奴婢回来了。”
明兰放下书卷,坐直身体,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辛苦了。说吧。”
顾廷烨也停止了敲击扶手,锐利的目光投向丹橘。
丹橘稳了稳呼吸,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奴婢依照夫人的吩咐,在甜水巷附近仔细打听了两日。寻访了七八家老邻居,还…还费了些周折,找到了当年可能为曼娘接生过的那个稳婆的远亲,旁敲侧击打听到一些消息。”
她顿了顿,继续道:“邻居们都说,那曼娘大约是六七年前独身一人租住在甜水巷的,深居简出,容貌出挑,却不大与邻里来往。日常用度看着虽不奢华,却也从不短缺,不像寻常孤身女子那般拮据。大约是在住进去大半年后,忽然就显了怀,说是有了身孕。”
“对于孩子的父亲,她言语含糊,有时说是远行的丈夫,有时又像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总之说法不一。邻里虽有猜测,但见她一个孕妇可怜,倒也无人深究。只是…”丹橘语气加重,“有好几户邻居都依稀记得,她怀孕约莫七个来月时,曾有约莫半个月时间未曾露面,院门紧闭。再出现时,便声称是‘早产’生下了孩子,就是现在的昌哥儿。”
“早产?”明兰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看向顾廷烨。顾廷烨的眉头也紧紧皱起。
“是,她自己对外是这么说的。”丹橘点头,神色变得愈发凝重,“但蹊跷的是,据邻居回忆,她那段时间虽未出门,却并未听闻院中有请稳婆的动静,也未听到产妇该有的痛苦喊叫之类的声音。甚至有人记得,在她‘生产’后没多久,曾见过她自己抱着襁褓出来晒太阳,那孩子看着虽小,却哭声洪亮,手脚有力,完全不像是不足月的早产儿该有的模样!当时还有老嬷嬷私下嘀咕,说这‘早产儿’倒是比足月的还结实些。”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顾廷烨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猛地前倾,眼中射出骇人的厉光:“你说什么?!无人听闻生产动静?孩子不像早产?!”
明兰的心也是猛地一沉。果然有蹊跷!
丹橘被顾廷烨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是,奴婢反复确认过。几个老邻居的说法虽有些细微出入,但大体都对得上。都说那孩子看着健康,不似早产羸弱。而且,最关键的是…”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最重磅的消息:“奴婢通过那稳婆的远亲,辗转打听到,当年那一片确实有位姓廖的稳婆,但据那远亲回忆,廖稳婆大约就是在曼娘声称‘生产’的那段时日,被一户城外的人家请去接生了,一连住了好几日,根本不在甜水巷!根本不可能去给曼娘接生!”
“也就是说,”明兰的声音冷静地响起,接过了话头,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所谓的‘早产’,所谓的‘稳婆接生’,很可能根本子虚乌有。那孩子…”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一个足月甚至可能更健康的孩子,一个没有稳婆接生的“生产”,一个时间节点微妙地与顾廷烨离京那段日子错开的怀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合情合理的推测——昌哥儿,很可能根本不是顾廷烨的孩子!甚至,可能都不是曼娘亲生的!
顾廷烨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愤怒、被愚弄的羞辱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骇。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小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茶杯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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