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光似乎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吮吸本能,小嘴本能地含住了木片。但温盐水进入口腔,她立刻因为味道的不适和腹部的绞痛而抗拒,小脑袋痛苦地扭动着,将大部分水都吐了出来,混合着粘液,弄湿了卫东的破衣襟。
“光光…喝…喝下去…” 苏建国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哀求。他再次舀起一点点水,更加小心地凑近。苏卫东用那只缠着脏布条的手(布条上的血迹和脓液已经干涸发黑),极其轻柔地固定住晓光的小下巴,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晓光的小嘴,每一次艰难的吞咽,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每一次痛苦的吐水和呛咳,都让他眼中的恐惧加深一分。
苏卫民则蜷缩在角落,看着二哥怀里气息微弱的晓光,看着大哥一次次徒劳地喂水,听着晓光那如同猫叫般的、断断续续的微弱抽泣。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淹没了他。他不再对着太阳嘶喊,而是将头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长夜的煎熬:**
黑夜降临,窝棚里那点豆油灯的火苗,成了对抗死神唯一的微光。
腹泻并未停止。晓光小小的身体在苏卫东的怀里剧烈地抽搐着,每一次排出水样便,都伴随着一声细弱到几乎听不见的痛苦呜咽。她的身体迅速脱水,原本就蜡黄的小脸深深凹陷下去,皮肤失去了弹性,摸上去像干燥的纸张。乌溜溜的大眼睛失去了神采,半睁着,眼神涣散,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弱,像断断续续的游丝。小小的身体因为脱水和电解质紊乱,时而发烫,时而冰凉。
三个舅舅开始了绝望的轮守。
苏卫东抱着晓光,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坐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他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晓光冰冷的小身体,那只完好的左手,始终极其轻柔地、有节奏地拍抚着晓光的后背,尽管这抚慰似乎无法缓解她丝毫的痛苦。他布满血丝、带着青紫淤伤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晓光灰败的小脸,捕捉着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他的嘴唇干裂起皮,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线,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仿佛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对抗着晓光生命流逝的速度。
苏建国则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他一遍遍地加热那点珍贵的温盐水,一遍遍地尝试喂下去。哪怕晓光只咽下去一点点,也是胜利。他还要及时更换被污染的旧布垫,用沉淀的水极其小心地清洗晓光红肿溃烂的皮肤,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羽毛。每一次清理,看到晓光那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小身体,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佝偻的背脊仿佛承受着万钧重压,深陷的眼窝里布满了红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苏卫民在恐惧的呜咽中,被大哥指派了一个任务:看火。他红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小簇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用尽全力吹气,添加能找到的最细小的可燃物。火苗的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他知道,这火,关系着那救命的温盐水。他不再呜咽,只是咬着嘴唇,用沾满灰烬的手背抹去被烟熏出的泪水,全神贯注地守护着那点微弱的热源。
长夜漫漫,寒风呜咽着拍打窝棚。豆油灯的火苗在墙上那些巨大鲜艳的太阳上投下晃动的、扭曲的影子。晓光细若游丝的呼吸声,每一次响起,都让舅舅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让他们的血液几乎凝固。苏卫东抱着晓光的手臂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僵硬麻木,但他纹丝不动。苏建国换水的动作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开始颤抖,但他强迫自己继续。苏卫民的眼睛被烟熏得又红又肿,视线模糊,但他依旧死死盯着火苗。
时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舅舅们轮流替换,却没有人能真正合眼。他们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用颤抖的双手,用几乎被抽空的生命力,在晓光那微弱的生命之火旁,筑起一道用血肉和意志堆砌的堤坝,绝望地阻挡着死神冰冷潮水的侵袭。
**黎明与微光:**
当第一缕惨淡的灰白光线,艰难地穿透窝棚破败的缝隙时,晓光那断断续续、令人心揪的微弱抽泣,似乎……极其微弱地……平缓了一丝丝?
苏卫东布满血丝、几乎一夜未合的眼睛猛地睁大!他屏住呼吸,将耳朵几乎贴到晓光苍白干裂的小嘴上。那细弱的呼吸声,虽然依旧微弱,但似乎……连贯了一点点?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掉的游丝!
他颤抖着,用那只布满冻疮和污垢的手指,极其轻柔地触碰晓光凹陷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度,似乎不再是那种可怕的冰冷或滚烫,而是……一点点微弱的暖意?
“哥…哥!”苏卫东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不敢置信的颤抖和狂喜,猛地抬头看向同样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如鬼的大哥,“光光…光光好像…缓过来一点了?她…她呼吸…稳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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