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落尘镇昏黄的天光下缓慢爬行,像一条粘稠的土黄色河流。老周头土屋后那一小片灰白田垄,成了这片死寂荒原上最倔强的生命据点。几点新绿在阿宁和王浩近乎虔诚的照料下,艰难却坚定地舒展开叶片,对抗着无处不在的尘土、稀薄的水分和贫瘠的土壤。
阿宁蹲在田垄边,小心翼翼地用一截掏空的细竹管,将浑浊水洼里舀来的水,极其缓慢地滴灌在一株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绒毛的嫩苗根部。水珠渗入灰白的土里,几乎瞬间就消失不见,只留下深色的印记。他额角挂着汗珠,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裤袋里的琉璃碎片传来一阵温和而持续的温热感,仿佛也随着他的心跳,与这片新生的土地共鸣。
“轻点!水多了烂根!”一个沙哑低沉、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突兀地从旁边传来。
阿宁吓得手一抖,竹管里的水差点泼出来。他猛地抬头,只见老周头不知何时佝偻着腰站在土屋的阴影里,浑浊的目光落在那株狭叶嫩苗上。他手里端着的豁口粗陶碗已经空了,显然刚吃完糊糊出来。
“哦……哦!”阿宁连忙稳住手,放慢了滴水的速度,心里却莫名地涌上一丝暖意。这是老周头第一次对他们的“田地”开口说话,虽然语气硬邦邦的。
老周头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碗沿,浑浊的目光扫过田垄里其他几株不同的嫩苗。他指了指那株叶片肥厚、叶脉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小苗(王浩判断的“清神草”),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个……喜阴,别挪到太阳底下晒。”说完,他浑浊的目光又落回阿宁正在浇灌的那株狭叶苗,“那个……叶子上的毛,别碰掉了。等长老些,揉碎了敷伤口……比唾沫强点。”
阿宁的眼睛瞬间瞪圆了!止血草!老周头亲口证实了!虽然语气还是那么硬邦邦,像在说“别把碗摔了”一样,但这信息太重要了!
“谢谢周爷爷!”阿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老周头仿佛没听见,浑浊的目光扫过田垄边缘几块大石头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簇同样枯黄、但叶片更窄更尖的野草,鼻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哼……‘清神草’?那点玩意儿,揉烂了塞鼻孔里,还没放个屁提神!”他枯瘦的手指极其随意地、带着点嫌弃地指了指石缝里那几簇不起眼的野草,“这个……石缝里的‘苦牙尖’,晒干了嚼两片,才有点意思。不过现在……”他瞥了一眼灰黄的天色,“……早了。等叶子尖儿卷起来,带点灰白的时候,药劲儿才足。”
阿宁屏住呼吸,努力记住老周头说的每一个字!石缝里的“苦牙尖”?晒干?叶子卷起带灰白?这才是更厉害的清神草?他看向那几簇在石缝里艰难求生的枯黄野草,眼神瞬间不一样了!原来真正的宝贝,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老周头不再多言,端着空碗,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转身回屋。走到门口时,他似乎又想起什么,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沙哑的声音飘过来,像一阵风:“……别碰东边乱石堆边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蘑菇。吃了……肠穿肚烂,神仙也救不了。”
“砰。”低矮的木板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阿宁站在原地,心里却如同煮沸的开水!老周头刚才那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嫌弃的指点,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不仅肯定了他们的初步判断(止血草),还点出了更隐蔽、更有效的替代品(苦牙尖),甚至警告了致命的危险(毒蘑菇)!这简直是无价之宝!
“王浩!王浩!”阿宁再也按捺不住,冲回偏屋,激动地把老周头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浩正在用一块破布擦拭他那副破碎的眼镜,闻言猛地抬起头,破碎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飞快地拿出那块用来记账的碎陶片,用石片尖在上面飞快地刻划起来:“止血草——狭长叶,有绒毛,长老揉碎外敷……清神草——石缝‘苦牙尖’,叶窄尖,晒干嚼服,最佳采摘期叶尖卷曲带灰白……剧毒警告——东乱石堆彩色蘑菇!”
他看着陶片上刻下的歪扭字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实证!这是来自本地‘权威’的实证!价值远超我们之前的推测!”他扶正眼镜,看向阿宁的眼神充满了兴奋,“周爷爷他……是在帮我们!”
***
几天后,落尘镇东头那片被风化的嶙峋乱石堆旁。
阿宁挎着一个用草绳编成的简陋小筐,正小心翼翼地扒开一片枯黄的草丛。他牢记着老周头的警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避开任何颜色鲜艳可疑的东西。裤袋里的琉璃碎片传来温和的温热感,像是一个无声的向导。
突然,他的目光被几株生长在巨大岩石底部背阴处的植物吸引!那植物叶片极其细长,如同钢针,颜色是深沉的墨绿,边缘带着不规则的细密锯齿。最关键的,是它顶端刚刚抽出的、如同麦穗般的花序上,一些细小的花苞尖端,竟然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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