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定…开始…】
冰冷的意志如同亿万根无形的探针,瞬间刺入莫雨的脑海,并非粗暴的搜刮,而是一种更加彻底的、源自规则层面的解析与审视。她感觉自己仿佛被剥离了血肉,赤裸地悬浮在一片由纯粹逻辑和数据流构成的虚空之中,四周是那颗巨大核心冰冷的“目光”。
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海量的、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信息洪流,直接冲刷着她的意识核心。旧纪元“普罗米修斯理事会”的辉煌与挣扎,“星枢”网络的宏伟蓝图,“主宰”那肩负文明存续的沉重与决断,“虚无低语”那渗透维度的、令灵魂冻结的冰冷与空虚…以及,眼前这颗“秩序核心”(或许是其碎片或衍生物)被赋予的使命——在“主宰”失联后,执行“火种协议”备用方案:筛选合格载体,重组“钥匙”,不惜一切代价维系“秩序”,抵御“混乱”(包括“虚无低语”及一切不可控变量)。
在这信息的狂潮中,莫雨自身的记忆也被无情地翻阅、剖析——锈蚀镇的挣扎,希望堡的微光,前哨的背叛与守护,与巴顿和队员们并肩作战的瞬间,收纳钥匙碎片时的痛苦与决绝…每一个选择,每一次情感的波动,都被放在那绝对理性的天平上称量,评估其“价值”与“风险”。
她“听”到了核心那冰冷的评判:
【情感波动…确认。存在非理性决策记录…】
【牺牲倾向…过高。可能影响最终协议执行效率…】
【对‘混乱’容忍度…异常。与‘秩序’终极目标存在潜在冲突…】
【个体意志强度…超出标准阈值…存在脱离控制风险…】
每一项评判,都如同冰冷的凿子,敲打着她作为“人”的存在根基。那股源自核心的、纯粹的秩序意志,试图将她所有的“不合规”——情感、冲动、对同伴的羁绊、甚至那份源自“混沌”的创造力与可能性——全部剥离、格式化,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绝对理性的“钥匙”载体,一个执行“秩序”的冰冷工具。
剧烈的痛苦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灵魂被强行“修正”的撕裂感。莫雨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拆解、重组,那些温暖的、鲜活的记忆色彩正在迅速褪去,变得如同黑白胶片般单调。对巴顿他们的担忧在减弱,对自身处境的恐惧在消失,甚至连刚刚因为看到战友惨状而燃起的怒火,也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一种漠然的“分析”。
她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空洞、冰冷,与那三名金属化的幸存者越发相似。右手掌心的蓝色印记光芒也似乎被周围的银色光辉所压制、同化,变得黯淡。
“莫雨!坚持住!想想你是谁!”森的呐喊声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微弱得如同蚊蚋。他试图冲上前,但被一股无形的秩序力场狠狠弹开,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老杰克和其他队员也被力场阻挡在外,只能眼睁睁看着莫雨的气息变得越来越非人,急得双目赤红,疯狂攻击着力场,却徒劳无功。
就在莫雨的自我认知即将被彻底淹没,即将沦为秩序核心的傀儡的刹那——
一点微弱的火星,在她意识深处那近乎冻结的黑暗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收纳钥匙碎片时,与寂静海那块碎片产生共鸣的瞬间,所感受到的、一丝属于“基石”本身的、微弱却坚韧的“生命”悸动?还是…在锈蚀镇,那个小女孩将最后半块干粮塞给她时,眼中那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善意?
这一点火星,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仿佛拥有着奇异的力量,它没有试图去对抗那庞大的秩序洪流,而是如同一个精准的坐标,瞬间锚定了莫雨意识中最核心、最不可磨灭的…“自我”。
我是…莫雨。
来自一个被遗忘的故乡,穿越了绝望的废土。
我承载着“基石”,收纳了“钥匙”的碎片。
我承诺过,要守护那些信任我的人。
我要找到回家的路。
我…不想变成冰冷的机器!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那一点火星猛地炸裂开来!并非狂暴的能量,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对“存在”本身的确认与坚守!被秩序意志压制、濒临熄灭的情感火焰,如同被注入纯氧般轰然复燃!愤怒、悲伤、眷恋、希望…所有属于“人”的情感,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和清晰度,冲破了秩序的枷锁,重新在她意识中奔腾咆哮!
她想起了埃兹拉长老将信标交给她时眼中的沉重托付!
她想起了森不顾自身安危调配药剂时的专注!
她想起了老杰克在车间里不眠不休改装车辆时的倔强!
她更想起了巴顿团长无数次挡在她身前,那宽阔而可靠的背影!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不再是无用的“杂质”,而是构成了她之所以为“莫雨”的、最坚固的基石!是她对抗冰冷规则、保持自我的人性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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