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拿起竹筷轻轻点了点桌面:“老伯太见外了,相逢即是缘分,这些吃食已是难得。” 他转头对绿裙女子道:“青儿,去把马背上的酒取两坛来,给大伙添点兴头。”原来,这对男女正是文渊和青衣。
绿裙女子应声转身时,赵老汉的婆娘正往灶房跑,想再炒个鸡蛋,却被文渊叫住:“老人家不必忙活,这样就很好了。”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鱼,忽然笑问:“这鱼是从江里捞的?如今水大,怕是不好捕吧?”
赵老汉刚要回话,却见青儿已提着两坛酒进来,泥封一启,醇厚的酒香顿时漫了满室。李二柱抽了抽鼻子,这酒气比镇上酒馆飘出的还要绵长,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文渊端起粗瓷碗,酒液在碗里晃出琥珀色的涟漪:“赵老伯,听闻这都江堰的水脉,原是惠及几百里良田的?”
赵老汉刚抿了口酒,喉头的热辣还没下去,闻言直叹气:“公子有所不知,早年确实如此。
可这两年邪乎得很,渠水刚过镇子就被截了去 —— 东边张大户占了半条支渠浇他的果林,西边王乡绅更甚,直接在主渠边挖了座荷花塘,说是给老太太解闷。” 他往地上啐了口,“咱们这些泥腿子去理论,反倒被说成‘以下犯上’,去年村东头的老陈头,就因争水被打断了腿。”
李二柱攥着空碗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可不是嘛!上个月我半夜去渠边挑水,刚把桶放进水里,就被张大户的家丁打了出来,扁担都被劈成了两半。” 他掀起裤腿,膝盖上那道青紫的疤痕还没消透,“他们说,‘官老爷都点头的事,轮得到你个佃户置喙?’”
绿裙女子青儿正给众人添酒,闻言秀眉微蹙:“朝廷不是早有律法,禁止私占水利吗?”
赵老汉冷笑一声,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律法?律法是给城里老爷们看的!咱们这儿的县太爷,去年生辰收了张大户两匹蜀锦,转头就批了‘借渠灌溉’的文书,还盖着大红官印呢!” 他忽然压低声音,往文渊身边凑了凑,“我偷偷瞧过那文书,上头写着‘暂借三月’,可这都借了三年了,连个水花都没还回来!”
文渊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酒气漫进鼻腔,却压不住眼底的寒意:“如此说来,江里虽有水,却到不了百姓田里?”
“可不是!” 李二柱抢着道,“前几日我去镇上赶集,见张大户家的荷塘里满是荷叶,连他家的狗都能喝上清水,我们村的娃却只能舔井壁上的潮汽!” 他猛地灌了口酒,呛得直咳嗽,“这世道……”
话没说完,就被赵老汉用脚悄悄踹了下。老汉赔着笑举杯:“公子莫听他胡咧咧,喝酒喝酒!”
文渊恍若未觉,仰头饮尽碗中酒,酒液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在月白锦袍上洇出深色的痕迹:“赵老伯,若说有人能重新疏通渠水,还大家一片良田,你们信吗?”
李二柱正咳得满脸通红,闻言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碗里的酒还要亮:“公子这话…… 是真的?”
赵老汉却按住他的手,浑浊的眼睛盯着文渊:“公子是……”
文渊放下碗,指腹在碗底的裂纹上轻轻一点:“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起,你们只管去渠边等着。” 他看向青儿,“去,再取两坛酒来 —— 这杯,敬往后的好年成。”
酒液再次注满粗瓷碗,这次李二柱没再偷瞄酒坛,只望着文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头的酒气,竟比去年秋收时的新米还要甜。
几碗酒下肚,赵老汉脸颊泛起酡红,李二柱更是眼神发飘,握着碗的手都有些打晃。文渊端起碗又敬了一圈,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光:“赵老伯,李大哥,恕我唐突问一句 —— 咱们村子一户人家,一年到头能落得几贯钱?”
赵老汉闻言,刚要送到嘴边的酒碗顿在半空,喉结滚了滚,突然咧开嘴苦笑,露出两排黄黑的牙齿:“几贯钱?公子说笑了。” 他用袖口抹了把嘴角的酒渍,声音里带着酒气的喑哑,“能落下三贯两贯,那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成,还得碰上官府少征些徭役。”
李二柱在旁猛点头,额角的青筋因酒意突突直跳:“可不是!全家老小就靠那几亩薄田吊着命,春种秋收忙断了腰,除去交租子、留种子,剩下的粟米够填肚子就烧高香了。” 他把空碗往桌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去年我拼死拼活多打了半石稻子,本想换匹布给娃做件冬衣,结果县里征修驰道,半石粮全充了劳役钱 —— 哪来的余钱哟!”
赵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咱们泥腿子的日子,就像这碗里的酒,看着有颜色,实则寡淡得很。能年对年地吃饱穿暖,不用借高利贷,就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望着窗外龟裂的田地,眼神在酒气里渐渐浑浊,“至于钱?除了逢年过节给娃买块糖,整年都摸不着几枚铜钱的边。”
文渊见二人停了话头,指尖在酒碗沿轻轻敲了敲,又问道:“咱们村子里,总共有多少口人?平日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宿主的梦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宿主的梦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