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下的那个吻,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陨石,在江涛年轻的生命里掀起了滔天巨浪。那不是涟漪,而是海啸。它彻底粉碎了他过去十八年对“喜欢”和“亲密”的所有理解,打开了一个令他目眩神迷、又心慌意乱的全新世界。
唇齿间残留的温软触感,她身上那清幽的玉兰香气混合着夜晚草木的味道,她指尖在他脊背留下的安抚力量,还有最后那声带着宠溺笑意的“傻瓜”……这一切,如同最强烈的成瘾剂,日夜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课堂上,教授的声音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笔记本上写满了无意识的“林丽芳”三个字;宿舍里,他对着天花板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嘴唇,试图重温那份战栗的甜美;就连在食堂吃着寡淡无味的饭菜,舌尖也仿佛能捕捉到那晚树影下她唇瓣的柔软。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法言喻的焦渴感,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疯狂滋长。仅仅是牵手、并肩而行,甚至是在图书馆角落里共享一本画册时的肩膀轻触,都再也无法满足。那份源自树下的亲密接触,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的野兽,它贪婪地渴望着更多、更深的探索。他像一个初尝琼浆的旅人,仅仅一滴甘露便勾起了他对整个海洋的欲望。
于是,实验室楼下那棵茂盛的大榕树,成了他新的朝圣地。等待,不再仅仅是带着期盼的守候,更变成了一种近乎自虐的甜蜜煎熬。他提前很久就到了这里,后背靠着粗糙的树皮,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牢牢锁死在二楼那扇熟悉的窗户上——那是林丽芳所在实验室的窗户。
时间变得格外粘稠缓慢。他看着窗内模糊的人影晃动,猜测着哪个身影是她。每一次窗户被短暂推开透气,他的心都会猛地一跳,屏息凝神,期盼着是她探出头来张望。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偶尔有路过的学生喧闹着经过,但江涛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窗和窗后的人。
他无数次地想象着:
她走出大楼的样子: 是带着实验后的疲惫,还是解开难题后的轻松?长发是挽起还是披散?看到他时,嘴角会弯起怎样的弧度?
牵手的瞬间: 他要用怎样的力道?是像往常一样,还是带着更多隐秘的渴求?她的手指会在他掌心蜷缩吗?
然后呢? 树影下的记忆如同最蛊惑的魔咒,一遍遍在他心头回响。那温软的唇瓣,那近在咫尺的呼吸,那彼此交融的心跳……仅仅是想,就足以让他手心冒汗,喉结上下滚动,一股熟悉的燥热自小腹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渴望再次吻她。不仅仅是像树影下那样。他内心鼓噪着一个更大胆、更隐秘的声音——他想触碰她身上那些被衣衫包裹、从未被触及的神秘领域。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火燎原,烧得他理智摇摇欲坠。他为自己如此“龌龊”的念头感到羞愧,可那份源自本能的、对心爱之人身体的好奇和渴望,却又如此强烈和自然,让他无法抗拒。他像个第一次踏入宝藏洞穴的孩子,既胆怯又兴奋,既惶恐又跃跃欲试。
终于,在江涛感觉时间几乎要凝固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实验室大楼的门口。
林丽芳今天似乎有些疲惫,肩膀上背着一个略显沉重的、装着资料的书包。夕阳的余晖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然后习惯性地朝老榕树这边望来。当视线捕捉到那个早已等候多时、立刻站直身体、眼神亮得惊人的少年时,一丝真切的笑意瞬间驱散了眉宇间的倦意。她快步向他走来。
“等了很久?”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实验后特有的沙哑,却依旧温柔。
“没…没有!”江涛立刻摇头,声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有些发紧,目光贪婪地在她脸上逡巡,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实验顺利吗?”
“还行,就是数据有点反复,耗了点时间。”她走到他面前,很自然地伸出手。江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一点蛮力地握住了那只温凉的手,十指紧扣,那份熟悉的柔软触感让他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仿佛漂泊的船只终于回到了港湾。
“累了吧?”他心疼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还好,”林丽芳摇摇头,感受着他掌心的灼热和那毫不掩饰的关切,心底泛起暖意,“陪我走走吧?今天在实验室里闷了一天。”
“好!”江涛求之不得。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多一秒都是好的。更何况,“走走”本身就意味着更多独处、更多可能的空间。他几乎是雀跃地牵着她,偏离了通往宿舍区的主干道,拐向了校园里一条更加僻静的、环绕着青葱小山坡的石板小径。
小径蜿蜒,两旁是浓密的、未经太多修剪的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枝叶交织,将夕阳最后的光线也筛滤得稀薄而暧昧。越往里走,人迹越少,周围越安静。暮色四合,光线迅速黯淡下来,四周的景物轮廓渐渐模糊,被一层朦胧的灰蓝色笼罩。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在树影的间隙投下微弱昏黄的光晕,反而更衬得这条小径幽深而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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