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让这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一丝,让这被仇恨填满的胸腔透进一点新鲜的空气。这并非为了改变历史,仅仅是一个知晓未来的旁观者,于心不忍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试图保留一丝“人性”的努力。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更放松地倚靠着岩石,仰起头,望着这片上古时代独有的、澄澈得如同巨大蓝宝石、几乎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穹,以及那些慢悠悠飘荡着的、形态各异的巨大云朵。忽然,他用一种带着几分历经世事后的感慨,又似乎夹杂着几分与眼下艰难处境格格不入的、近乎“闲适”的语气,缓缓开口说道:
“说起来……撇开那些要命的危险不提,这地方,这山,这水,这天空,景色倒是真他娘的……不错。”他刻意用了点粗鄙却接地气的词,让自己更像一个混迹山野的散修。“天蓝得跟刚洗过似的,云白得像新弹的棉花,吸一口气,感觉肺叶子都被洗干净了。比起那些……嗯,人多眼杂、规矩多得能压死人、走一步都得看人脸色的地方,倒是自在不少,起码不用时时刻刻绷着那根弦。”
这番话,与他之前展现出的落魄、谨慎的形象似乎有些出入,带着一种奇特的“豁达”或者说“没心没肺”。
果然,杨戬闻言,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眉头微蹙,看向阿泽。在他此刻的世界观里,这片山林处处都烙印着痛苦和失去的回忆,每一阵风都仿佛带着母亲最后的哭泣,每一块石头都可能见证过父亲倒下的身影。这里是他苦难的开始,是囚禁母亲的牢笼边缘,是充满了危险与绝望的流亡之地。欣赏风景?这种情绪对他而言,陌生得近乎荒谬,甚至带着一种……亵渎感。
阿泽注意到了他目光中的诧异和那一闪而过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不认同。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无所谓地笑了笑,那笑容在他疲惫而带着风霜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感染力。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小子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肯定觉得我这个老家伙没心没肺,是吧?家破人亡,流落荒野,朝不保夕,说不定明天就喂了哪头妖兽,居然还有心思在这儿看天看云,琢磨什么自在不自在?”
他这话说得极其直接,甚至有些刺耳,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挑开了杨戬努力维持的、包裹着伤口的硬痂。少年身体猛地一震,霍然转头,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眸子里瞬间再次充满了锐利的审视和一丝被赤裸裸戳破心事的羞恼与怒火,仿佛自己的伤痛和仇恨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调侃了。
阿泽却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依旧维持着那副略带惫懒和看透世情的模样:“别这么瞪着我,老头子我虽然本事稀松平常,但活了这么多年,在山里讨生活,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力见儿还是练出来几分。这世道,像你们这样年纪、这样气质的孩子,若不是遭了翻天覆地、常人难以想象的大变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妖兽横行的鬼地方?我猜得对不对?”
他这番解释,合情合理,将一个底层散修的生存智慧和敏锐观察力展现了出来,稍稍化解了杨戬的一些疑虑。
阿泽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在夕阳映照下呈现出瑰丽色彩、连绵起伏的苍莽山峦,声音变得平和了些许,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传授某种生存经验:
“不过啊,杨戬兄弟,有些事,老天爷扔到你头上,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像山塌下来,你扛得住要扛,扛不住,砸扁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再痛苦,再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像有把火在烧,可日子呢?它总得像这溪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前流,不会因为你难受就停下来等你。”
“仇恨这东西,是股劲儿,是动力,这没错。它能让你在绝境里爬起来,能让你咬着牙往前走。”阿泽用了一个对于这个时代而言颇为新奇,但意思浅显易懂的比喻,“但不能让它成了你身体里唯一的柴火,拼命地烧,那样迟早有一天,没等烧到仇人,先就把自己从里到外,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把灰了。”
他看着杨戬那双因为他的话而微微闪烁、似乎有所触动的眼睛,继续用一种带着点引导性的语气说道:“有时候啊,你得学着在这比黄连还苦的日子里,自己给自己找点甜头,哪怕这甜头小得可怜,只是停下来看看天是不是特别蓝,吹吹风是不是没那么冷了,或者……嗯,或者想想以后说不定运气好,能打到一只更肥的猎物,烤出来的油滋滋响,香气能飘出十里地去?”他试图用这些极其微小、甚至有些可笑的“期望”和“享受”,来冲淡现实那过于沉重和黑暗的底色。
这番话,这种带着点“实用主义豁达”和“苦中作乐”精神的生存哲学,与杨戬自幼所接受的、源自古老家族和神人血脉的教导(关于责任、荣誉、血亲之仇不共戴天)截然不同。在他固有的观念里,痛苦就必须时刻铭记,仇恨就必须如同烙印般灼烧灵魂,任何的放松、任何的“享受”,哪怕只是片刻的走神,都是对逝去亲人的背叛,是可耻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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