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本来的容貌,银甲黑袍,神色清冷,来到了杨泽身边。他望着那幽冥气息彻底消散的虚空,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阴阳界限,看到那踏上黄泉路的身影。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无波:“路,已经给他指了。生机,也已然点明。能否抓住这一线机会,于死境中涅盘,重塑仙骨,脱胎换骨……接下来,就只能看他自己了。”这话,既是对杨泽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九幽地府,阴阳交界,亡者归宿。
沉香魂魄离体,只觉得周身轻飘飘无所依凭,沿着那通道的牵引,坠入了一片灰蒙蒙、死气沉沉的世界。过了那巍峨耸立、散发着无尽威严与阴森之气的鬼门关,脚下是蜿蜒无尽、两旁开满了妖异血红彼岸花的黄泉路。路上挤挤攘攘,是无数神情麻木、浑浑噩噩向前飘荡的孤魂野鬼,哀嚎声、哭泣声、锁链拖动声不绝于耳,构成了一曲凄惨阴森的幽冥乐章。
沉香心志坚定,救母之念如同熊熊火炬,照亮了他的魂魄,使得他无视了周遭一切恐怖景象与鬼魂的骚扰。他目标明确,一路强行闯过,直奔那地府核心,审判亡魂的森罗宝殿——阎罗殿!
他的闯入,自然引起了地府秩序的骚动。凶神恶煞的阴兵鬼将试图阻拦,挥舞着拘魂索、哭丧棒,布下重重阴煞阵法。但沉香虽失仙骨,魂魄强度却因那一点先天仙源和坚定的意志而远超寻常鬼魂,更兼救母心切,爆发出惊人的潜力,竟被他一路强行突破,直闯殿前!
这番动静,终于惊动了隐居在六道轮回最深处、身化轮回、慈悲为怀的平心娘娘(后土娘娘)。
一道柔和而充满无上威严的意志降临,笼罩了整个纷乱的阎罗殿。所有阴兵鬼将瞬间匍匐在地,不敢妄动。
沉香感受到那股浩瀚、慈悲、却又深不可测的意志,立刻明白是正主来了。他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将自己的身世、救母之志、仙骨被斩的缘由以及那神秘老者(假姜子牙)的指点,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告。他的话语真挚,情感炽烈,那为了母亲不惜闯地府、入轮回的坚定意志,如同最纯净的火焰,在幽暗的地府中熠熠生辉。
平心娘娘慈悲为怀,感其至诚孝心,亦能窥见此事背后牵扯的三界未来巨大变数,沉默良久之后,那浩瀚的意志终于传来了允诺之意。一道金光自轮回深处射出,包裹住沉香的魂魄,下一刻,他便出现在了那传说中掌控众生轮回转世的终极之地——六道轮回池旁!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缓缓旋转的漩涡,散发着混沌朦胧的光彩。漩涡分为六色,代表着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无尽的吸引力从中散发,牵引着无数浑噩的灵魂投入其中,开始新的轮回。池水并非实质,而是由最本源的轮回法则与造化之力构成,既能洗去一切记忆,也蕴含着重塑魂魄的生机。
站在池边,感受着那足以磨灭一切意识、让大罗金仙都为之色变的轮回牵引之力,沉香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他转身,对着轮回深处那模糊而伟大的身影,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拜,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决绝。
然后,他毅然转身,望着那旋转不息的轮回池,眼中最后闪过一丝对尘世的留恋(主要是小玉),随即便被无尽的坚定取代。
“娘亲,等着我!孩儿一定会回来救你!”
一声呐喊,回荡在空旷的轮回之地。他纵身一跃,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六道轮回池中!
“轰!!!”
意识,在瞬间被无边的痛苦与混乱淹没!
轮回之苦,远超肉身的任何酷刑!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撕扯、碾压、溶解与重塑!无数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意识:他时而化身战场厮杀的士兵,血染沙场;时而成为饥寒交迫的乞丐,冻毙街头;时而坠入畜生道,被人鞭打驱使;时而沉沦爱恨情仇,经历刻骨铭心的离别……前世、今生、乃至未来无数种可能性的碎片,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迷网,要将他那点清醒的意识彻底拉入沉沦,磨灭他所有的记忆与执念。
痛苦!无尽的痛苦!灵魂仿佛被放在磨盘上一次次碾碎,又被造化之力勉强粘合,周而复始。
但沉香紧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任凭轮回之力如何狂暴地撕扯他的魂魄,任凭万千记忆与情感如同怒涛般冲刷他的意识,他心中那一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如同不灭的灯塔,始终闪耀,坚定不移:
“救母亲!我要救母亲!”
这个念头,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是他对抗无尽轮回幻境的唯一武器!他将所有的痛苦都化作燃料,燃烧着这个信念!
在这极致痛苦的磨砺与坚守中,他魂魄最深处,那一点源自三圣母的、微弱却本质极高的先天仙源,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真金,不但未被磨灭,反而被彻底激发、淬炼!它开始如同饥渴的幼苗,疯狂地汲取着轮回池中那蕴含的、最本源的造化与生机之力,一点一点,艰难却坚定地,重塑着根基,勾勒出新的、更加纯粹、更加璀璨的仙骨雏形……
希望的嫩芽,正在这代表终结与新生的轮回绝地之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悄然萌发,倔强地向着未知的光明,伸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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