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杨泽那紧闭了不知多久的眼皮，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
那双原本清澈灵动、属于孩童的眼眸，此刻虽然依旧黑白分明，却仿佛被注入了万古的沉淀与沧桑。少了几分跳脱与懵懂，多了几分洞悉世事的明悟，以及一丝深藏于眼底、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不容亵渎的威严与宁静。那是一种生命层次跃迁后，自然带来的气质改变。
“泽儿！”杨戬心中巨石轰然落地，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他尚且有些虚软的身体，一股温和的神念迫不及待地探入其体内，仔细探查。
这一探，更是让他心中震动不已。杨泽的识海不仅恢复了平静，而且远比之前更加广阔、稳固，神魂之光凝练浑厚，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辉，其强度甚至隐隐超越了寻常真仙！更让他心悸的是，在那平和的神魂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潜藏的、极其锋锐的、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枷锁的无形气息——那无疑是开天神斧的法则烙印！
不仅如此，杨泽的肉身似乎也经历了一次彻底的洗礼与重塑，经脉更加宽阔坚韧，骨骼隐隐泛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暗金光泽，气血充盈澎湃，带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韵味。
一旁的姜子牙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灰败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连声道：“好！好！好孩子！真是福缘深厚，得天独厚啊！竟真的凭自身莫大毅力与造化，将这凶险无比的开天斧灵彻底炼化，纳为己用！此乃旷古烁今之奇缘，未来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杨泽眨了眨眼睛，意识彻底回归现实，听到两人的话语，尤其是姜子牙的“炼化”二字，回想起识海中那惊心动魄的争夺与最后戏剧性的“认亲”转变，一时间表情有些古怪和懵懂。炼化？好像……不完全是那么回事。那更像是一种基于同源本质的共鸣与回归，是斧灵认可了他这个“故乡人”的身份，主动选择了融合与追随。
他心念微微一动，尝试去沟通那已然与他元神融为一体、如同他身体一部分的斧灵。
下一刻，异象再生！
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柄约莫尺许长短、古朴无华、通体呈现暗金色的微型斧头虚影，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浮现、凝聚。这斧影并非实体，边缘甚至有些模糊，但它出现的瞬间，四周那被封天大阵凝固的时空，都似乎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弥漫开来——那是斩破混沌的决绝，是重定秩序的威严，是蕴含着一丝开辟之力的无上权柄！虽然只是力量投影，远非开天神斧本体，但其代表的意义和潜藏的力量，让见多识广的杨戬和姜子牙都为之动容，瞳孔微微收缩！
杨泽低头，看着掌心这柄仿佛拥有生命、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小斧虚影，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亲近与磅礴力量，一个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春笋，猛地冒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虽然疲惫却难掩关切和欣慰的舅舅杨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了然的光芒，带着孩童特有的直接，却又蕴含着洞悉真相的智慧，开口问道：
“舅舅，那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用这个，去劈开那天条了？”
他一直都知道，舅舅杨戬逼迫沉香哥哥成长，让其劈开华山救出母亲三圣母，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是磨砺与造势的过程。真正的、最终的目的，是劈开那高悬于天庭之上、作为冰冷规则法器、禁锢了世间一切仙凡之情、自然之欲的旧天条！华山，不过是旧天条力量显化、用以镇压触犯天规的三圣母的一个关键节点和象征而已。要改变这一切，需要的不是劈开一座山，而是斩断那束缚众生情感的规则锁链！而开天神斧的“开辟”与“秩序”之力，正是完成这终极一击的、唯一可能的关键！
杨戬看着杨泽，看着这个历经生死磨难、眼神中已褪去不少稚气、手握破局希望的外甥，看着他掌心那柄虽小却意义重大的神斧虚影，听着他那直指核心的提问。多年来压在心头的那块关于妹妹、关于天条、关于三界未来的巨石，仿佛在这一刻，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他那张因重伤和心力交瘁而苍白无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而由衷欣慰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他眉宇间常年凝聚的威严与沉重。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杨泽的头发，动作温柔，与往日司法天神的冷峻判若两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但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的光芒，那如释重负的神情，以及那无声中传递出的肯定与期望，已经说明了一切。
希望，从未如此真切地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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