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圣母杨婵，私动凡心，触犯天条，乃铁一般的事实！镇压于华山之下，乃是依天条律法而行，无可更改！刘沉香，你身为人子，救母心切，其情可悯，本宫知晓。然，天条森严，岂容儿戏？你妄动劈山之念，扰乱阴阳秩序，更兼自身法力低微，不知天高地厚，此风若长，日后三界众生皆效仿之，天庭法度将荡然无存！此议，绝不可行！”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法槌，重重敲下，彻底断绝了沉香希望通过官方途径救母的念想。
随即，王母的话锋转向了今日的核心，语气愈发严厉，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棱：
“至于杨戬……身为司法天神，位高权重，本应恪尽职守，维护法纪。然其知法犯法，行径恶劣，虽其中或有隐情尚未查明，但其所作所为，已造成无法挽回之恶劣影响，严重动摇天庭根基，玷污司法威名！此风绝不可长！即日起，革除杨戬司法天神一职，削去其一切相关权柄，收回印信冠冕！待此事详查之后，再行论处！”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这处罚，看似留有余地（未直接定罪），实则极为严厉，直接剥夺了杨戬立足天庭最根本的权位与依仗！这几乎等同于将这位显赫一时的司法天神，打落凡尘！
然而，就在这议论声刚刚升起，尚未平息的当口——
殿外值守的天将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高声通禀：
“启禀陛下，娘娘！杨……杨戬……携杨泽，在殿外求见！”
嗡！
整个凌霄宝殿，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仙神，无论是愤怒的、鄙夷的、好奇的、还是心怀鬼胎的，全都露出了惊愕万分的神色！他……他竟然还敢回来？！在刚刚被革去神职之后？他意欲何为？！
玉帝的瞳孔微微收缩，王母的凤眸中也掠过一丝极快的诧异。玉帝沉默了片刻，终究沉声吐出一个字：
“宣！”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凌霄宝殿那高大恢弘的殿门处，光影微动。只见杨戬，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纤尘不染，并未穿戴往日那象征权势与力量的银甲。他神色平静，步履从容，仿佛刚刚被革职的不是他，仿佛这满殿的敌意与审视都与他无关。他牵着杨泽的手，缓步而入。年幼的杨泽，小脸紧绷，努力模仿着舅舅的镇定，但他那微微抿紧的嘴唇和紧紧抓着舅舅大手的小动作，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哮天犬安静地跟在最后，一双兽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威胁性的呜咽。
目光，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利剑，从四面八方射来，饱含着愤怒、鄙夷、探究、好奇，以及少数如哪吒眼中那般的复杂难明。杨戬恍若未觉，径直穿过鸦雀无声的仙班队列，来到那九级御阶之下，微微躬身，行礼如仪，声音平稳无波：
“杨戬，参见陛下，娘娘。”
“杨戬！”玉帝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你可知罪？！”
杨戬缓缓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玉帝那隐含雷霆之怒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也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只是淡淡地回应，声音清晰地传遍大殿：
“杨戬所为，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中间……对得起自己的本心。问心无愧。若陛下与娘娘，以及这满殿仙卿，认定杨戬有罪……杨戬，无话可说。”
“好一个问心无愧！好一个无话可说！”王母娘娘冷声接口，凤目之中寒光凛冽，“司法天神之位，关乎三界秩序根基，非同儿戏！你既已德行有亏，无法服众，致使天庭蒙羞，便再无资格执掌此位！交出印信冠冕吧！”
杨戬闻言，脸上竟无半分波动，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抬手，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只是要摘下一顶普通的帽子。那顶象征着司法天神无上权柄、由星辰精华与规则符纹凝聚而成的银冠，被他轻轻取下。接着，他又解下腰间那枚温润剔透、内蕴法度的玉印。他双手平伸，将这两件代表着他过去千年身份与权力的信物，稳稳托举。
一名侍立一旁的仙官，小心翼翼地快步上前，几乎是屏着呼吸，从杨戬手中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银冠与玉印，仿佛捧着烫手的山芋，迅速退下。
脱下冠冕，解下印信的杨戬，周身那迫人的威严似乎随之消散了几分，却更凸显出他本身那种疏朗出尘、仿佛不受任何束缚的气质。他再次对着御座微微躬身，语气依旧平淡：
“若无事，杨戬告退。”
说完，竟真的毫不犹豫地转身，重新牵起杨泽的小手，在那满殿神仙或愕然、或愤怒、或若有所思、或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步履从容地，向着殿外走去。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没有向玉帝王母求情，甚至……没有再多看那些曾经的同僚、那些指控他的人一眼。那份决绝与淡漠，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令人心惊。
“舅舅……”杨泽被他牵着，小声地唤了一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舅舅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何等深沉的疲惫与一种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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