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困于方寸之地,空想无益,徒乱心神。”杨戬的声音依旧如同玉石相击,清冷平淡,听不出半分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西海有魔蛟肆虐,伤及沿岸生灵,本座需亲往诛之。你随行。”
外出?除魔?杨泽茫然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恍惚,似乎一时没能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自从知晓了那些“内情”后,他潜意识里几乎将司法天神府当成了唯一的庇护所,对外界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畏惧和排斥。
杨戬看着他这副怔忡失神的模样,静默了一瞬,难得地又开口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简洁,甚至带着点惯常的训诫意味,但若细品,却能察觉到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缓和:“那魔蛟道行浅薄,正可予你历练见识。总好过在此闭门造车,胡思乱想,徒然蹉跎光阴。”
这话听起来依旧是师尊对弟子的严格要求,但其中蕴含的那份“带你出去走走,换换环境,散散心”的未竟之意,杨泽却隐约感受到了。他仰起小脸,望向舅舅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海的眼眸,虽然依旧看不出太多温暖的温度,但似乎比平日少了几分迫人的凌厉,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包容?心中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阴霾,仿佛被这简短的几句话,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外界的新鲜空气透了进来,带着些许凉意,却也带来了一丝生机。
是啊,整天把自己关在思想的牢笼里,自己吓自己,只会越陷越深,于事无补。或许,真的应该出去看看,看看真实的三界是什么样子,经历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哪怕是跟在舅舅身后,亲眼目睹他是如何履行司法天神职责、诛杀妖魔、护卫生灵的,也能让自己从那些无边无际的、阴暗的猜想中暂时挣脱出来,获得片刻的喘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浊气全部排出,然后轻轻将怀中温暖柔软的玉兔放在铺着柔软云锦的栏杆坐垫上,站起身,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小小的、与杨戬同色系的玄色弟子袍,努力让稚嫩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符合“弟子”身份的严肃和坚定,对着杨戬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虽仍带着孩童的软糯,却清晰地说道:
“是,师尊。弟子遵命。”
无论如何,只要有舅舅在身边,就是最大的安心。或许这次西海之行,真的能让他看到一些不一样的风景,找到一些模糊的答案,或者,至少,能让他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思想漩涡,获得一丝宝贵的平静。他却丝毫不知,这一次看似寻常的离开天庭,将会让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所带来的、令人心惊的时间鸿沟,也将为他已然波澜起伏的命运,揭开更加汹涌的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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