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骨的阴影、鼻梁的冷光、唇峰的弧度，甚至眼下那颗若隐若现的泪痣都清晰得惊人。
她偏着头寻找角度，镜头怼到能看见睫毛根部的细小绒毛，连鼻翼翕动的细微动作都被放大。
这张被业内业外均称为“女娲炫技之作”的脸，在死亡角度下竟很难挑出半分瑕疵，唯有眼睑下方的青影泄露了些许疲惫。
“现在信了吗？”
冷疏墨忽然笑起来，“刚才开美颜是怕吓到你，毕竟哭完的兔子眼可不好看。”
谢折卿望着屏幕里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鼻尖似乎能想象出对方身上熟悉的雪松冷香。
那些关于重生的揣测、关于细节偏差的困惑，忽然在这一刻被某种温热的情绪熨平。
冷疏墨的眸光比任何特效都要璀璨，里面映着自己的倒影，也映着夜色里未说完的千言万语。
或许答案本就藏在这些细微的偏差里——无论是重生者的秘密，还是命运悄然扭转的轨迹，此时此刻，她们共享着同一方屏幕的光亮，沐浴着同一轮明月洒下的辉光。
谢折卿忽然觉得，至少在这个夜晚，她不想再去刨根问底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是是是，我们冷大影后的演技天下第一！”
谢折卿唇角弯起，带着几分略显敷衍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描摹着那人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不过下次再拍哭戏，记得备好冰袋，不然……”
“不然怎样？”
冷疏墨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语气雀跃得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秘密，“难不成折卿要远程监督我护理？”
“那你想多了……”
谢折卿半靠在病床上，胸口的绷带勒得她呼吸发紧，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肋骨的隐痛。
复健才刚开始，肌肉在一点点被唤醒，可那种酸痛却像是要将她拖回那场事故的瞬间——威亚断裂的巨响、风声在耳边撕裂、身体失重坠落的恐惧……
这一世，她的伤比重生前那次重得多。
屏幕那头，冷疏墨依旧笑意盈盈，像是全然不知她此刻的艰难。
谢折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现在天都黑了，我们亲爱的冷大影后竟然做起白日梦了？”
——又是要她念睡前故事，又是要她远程监督皮肤护理……
——把她谢折卿当成什么了？私人保姆？
——难道这就是她冷疏墨所谓的追求方式？
心口仿佛被一盆冰水浇透，寒意沿着脊背蔓延，凉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谢折卿原以为，这一世的冷疏墨比上一世温柔许多，可如果……她也是带着记忆重生的呢？
那这些亲近和依赖，是真心，还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谢折卿闭上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或许，不能要了吧……
视频那端的冷疏墨仿佛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依旧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声音甜得发腻：
“不算白日梦吧，只是想被折卿多关心关心嘛！
而且不是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折卿，你还不准我梦一下吗？”
谢折卿抿唇，没立刻回话。
她只是盯着屏幕上冷疏墨的笑脸，那笑意温柔得几乎能化开人心。
可她却觉得，这笑容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得见，却触不到。
——不管她冷疏墨是否带着记忆重生，都应该知道自己在这次的威亚事故里救她时，是用命去换的。
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复健，但那是为了赶上《刃间香》重拍的进度，她才咬牙提前开始。
每天的复健，对她来说都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今天视频刚接通时，冷疏墨确实注意到她状态不佳，甚至提议叫医生。
可在她安慰说不用后，冷疏墨便像卸下了什么负担，理所当然地开始索取关心。
昨晚也是如此。
明知她长句子都要分几次才能说完，却依旧问她要不要读睡前故事。
——难道冷疏墨觉得，自己会无条件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肋骨处的伤口隐隐作痛，她下意识按了按绷带，硬邦邦的束缚下，仿佛还有一道更深的伤在滴血。
“折卿？”
冷疏墨轻轻唤她，带着撒娇的尾音，“你怎么不说话了？”
谢折卿喉结滚动，想冷声拒绝，可话到嘴边，只化作淡淡的一句：
“我累了。”
冷疏墨愣了一下，随即笑容重新绽放：“那你休息吧，晚安。”
屏幕暗下，病房瞬间陷入寂静。
谢折卿将手机放在枕边，闭上眼，却毫无睡意。
——那个允许冷疏墨追求自己的机会，要不要，现在就收回？
冷疏墨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已结束”提示，笑容一点点从脸上褪去。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声，她靠在酒店房间里的大床床头，指尖还停留在刚才视频中谢折卿苍白的面庞上。
——累了。
这两个字像一粒小石子，悄无声息地落入心湖，却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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