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慢慢把林家府邸裹了起来。
深处那座精致的小楼里，烛火跳了两下，把林清雪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忽明忽暗的。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软绸衫，手里捧着卷线装古籍，眼睛盯着字儿，心思却早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连纸边被蹭得起了毛都没察觉。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侧脸，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看着比平时柔和点，可那蹙着的眉头，藏不住心不在焉。
这几天府里的闲话，她听着了。
都是关于叶凡的。
以前下人们聊起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话里话外全是尖酸：“也就林小姐心善，换别人早跟他退婚八百回了”“废物一个，占着林家女婿的位置，真是晦气”“我前儿看见他在厨房外捡剩馒头，啧啧，真是丢死人”。
林清雪听了，只当是耳旁风 —— 一个连修炼都做不到的人，配得上她林清雪吗？那些闲话，不过是事实罢了。
可最近，闲话变味了。
昨儿她路过回廊，听见两个洒扫的丫鬟在嘀咕：
“哎你说那叶凡，最近咋跟躲猫猫似的，整天关在院里不出来？”
“我前儿送饭路过，瞅见他院门口的草好像被薅了，以前都快长到膝盖了，现在看着利索多了。”
“还有啊，我远远瞅了他一眼，感觉他眼神亮了点，不像以前那样蔫蔫的，跟没睡醒似的。”
另一个丫鬟立马反驳：“你看错了吧？一个废物还能变样？指不定是装模作样，想骗小姐同情呢！”
这话听得林清雪皱了皱眉，脚步没停，心里却跟被小石子儿硌了下似的，有点不自在。
今儿中午，贴身丫鬟小莲给她端茶时，也忍不住提了句：“小姐，我刚才去给叶凡送午饭，看见他院里好像有拳印？就刻在那块青石板上，浅浅的，不像以前那样光秃秃的。”
林清雪当时正描眉，手里的眉笔顿了下：“拳印？他能打出拳印？”
小莲挠挠头：“我也觉得奇怪，他以前连提水桶都费劲，哪有力气打拳印啊？说不定是石头本来就有的纹呢。”
话是这么说，可林清雪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她想起上次去叶凡那破院子的事。
当时她是去逼退婚的，语气冲得很，说 “你我婚约本就是个笑话，不如早点了断”。
换以前，叶凡早该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吭声，要么就是红着眼眶辩解两句。
可那天，他就站在院里的草堆旁，眼神不躲不闪的，平静得很：“污名，我自会洗刷。清雪小姐，再给我点时间，等我有了实力，会给你一个交代。”
当时她只觉得可笑 —— 一个废物，还谈什么实力？不过是找借口拖延罢了。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那眼神里的笃定，好像不是装的。
“难道…… 他真的变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清雪就摇摇头，觉得自己荒唐。
一个被断定 “天生废体”、十几年没法修炼的人，能有什么改变？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撑不了几天就原形毕露。
可心里那点好奇，跟春天的藤蔓似的，悄咪咪地往上长，缠得她有点难受。
她放下手里的古籍，书页 “啪” 地一声合上，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
“小莲，跟我出去走走。”
小莲正站在一旁打盹，听见声音立马醒了，揉了揉眼睛：“小姐，这么晚了出去干啥呀？外头风凉，别冻着了。”
“没事，透透气。”
林清雪说着，起身拿了件薄披风披上，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小莲赶紧跟上，心里还纳闷 —— 往常这个点，小姐早该准备歇息了，今儿咋突然想出去了？
主仆俩没往热闹的花园去，也没去临水的水榭，脚底下跟有准头似的，不知不觉就往府邸最偏的角落走。
越走越偏，周围的屋子越来越少，连灯笼都稀稀拉拉的，光线暗了不少。
远远地，就能看见那座破院子 —— 墙皮都掉了，屋顶上还长着几丛草，孤零零地立在那儿，跟周围精致的建筑格格不入。
就是叶凡住的地方。
小莲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清雪停下脚步，冲她摆了摆手：“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那边看看。”
“小姐，这儿黑灯瞎火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小莲有点担心。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
林清雪的声音很轻，脚步放得更轻，像只猫似的，悄悄往那破院子挪。
她躲在院墙外的一棵老槐树下，树干粗得很，正好能把她的身子挡住。
刚站稳，就听见院里传来 “呼 —— 哈 ——” 的声音，还有拳脚带动空气的 “嗖嗖” 声。
是叶凡？
林清雪的心跳悄悄快了点，手不自觉地攥了攥披风的衣角，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顺着树干的缝隙往院里看 ——
月光正好洒在院中的空地上，叶凡穿着件半旧的青衣，正光着膀子练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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