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市风波初定痕,爨郎心角渐融冰。
平准令明衡物序,杜公言破《春秋》扃。
孟生语朴含深契,夷稚心痴向学灯。
莫道华夷殊壤隔,同归王化即苍生。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喝穿透喧嚣。爨宏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仿佛看到了自己族人屡屡被欺压的过往景象。同族的愤怒瞬间点燃了他!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的本能快过理智,手猛地探向自己腰间——那里也挂着一把他从小佩戴的锋利短刃!他要让那嚣张的汉商知道,牂柯的男儿不可辱!
“爨宏!刀下留人!” 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葛乔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分开人群,一把按住了爨宏已经握住刀柄的手腕!他的目光锐利如电,直刺爨宏燃烧着怒火的双眼。
爨宏的手腕被诸葛乔铁钳般的手死死按住,动弹不得。他剧烈地喘息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死死瞪着那个还在叫嚣的汉商,又猛地转向诸葛乔,眼中充满了被强行压制的屈辱和质问。
诸葛乔没有立刻解释,只是对紧随其后的两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上前,隔开了那犹自骂骂咧咧的汉商和愤怒的夷人摊主。诸葛乔这才松开爨宏的手腕,沉声道:“拔刀相向,是解决问题之道吗?逞一时之快,只会让事情更糟!随我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爨宏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爨宏不甘地看了一眼那汉商,又看了看被随从护住、犹自愤愤不平的同族摊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刀入鞘,低着头,跟着诸葛乔挤出人群。
诸葛乔并未带他离开西市,反而引着他穿行在更加繁忙的街巷,最后来到一处挂着“蜀郡平准官署”木牌、门前车马络绎不绝的官衙侧门。他没有进去,而是指着官衙旁边一个巨大的、人声鼎沸的广场。
“看那里。”
爨宏抬眼望去。只见广场上井然有序地划分着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竖着高高的木牌标识:“蜀锦交易区”、“井盐交易区”、“南中漆药区”、“荆扬米粮区”……官署的胥吏们穿着统一的皂衣,来回巡视。交易双方验货、议价、过秤、交割、登记,一切都在吏员的监督下进行。广场中央竖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时有人围过去指指点点。
“那是《平准律》碑文。”诸葛乔指着石碑,“丞相府颁行,明定各类大宗货物之基准价格、交易规则、度量衡标准,并严令不得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违者重罚。你看那蜀锦区,锦官城的织户与来自荆州的客商交易,有胥吏在旁验看锦匹等级,记录交易数额;井盐区,犍为郡的盐商与汉中来的粮商以盐易粮,秤砣都是官署统一校准发放,斤两分明;再看那边,”他指向南中漆药区,“你们牂柯来的漆皮、药材,也在此交易。有胥吏在旁,谁敢如方才那市井无赖般强压价格?若有争执,可即刻向官署申诉,自有公断。公平与否,非凭口舌,更非凭刀兵,而在律令之下,皆有尺度可循!”
爨宏顺着诸葛乔的手指看去。果然,在南中漆药区,几个穿着与他同族服饰的商贩,正与几个汉商模样的买家在胥吏的见证下,指着摊开的药材和漆皮,指着官定的价目牌,心平气和地商讨着。一个汉商似乎对价格有些异议,那夷人商贩也不急躁,只是指着旁边的《平准律》石碑,又拿出盖有牂柯郡官府印章的货引(类似货物凭证)给胥吏看。胥吏上前查看、调解,最终双方似乎达成了协议,各自签字画押,笑容平和。没有谩骂,没有推搡,更没有刀光剑影。
这一幕,与方才西市那赤裸裸的欺压景象,形成了天壤之别!爨宏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冲击和困惑。原来,在汉人的地方,买卖也可以是这样?有规矩,有官管,有地方讲理?这和他从小听族中长辈描述的、以及他自己刚才经历的,完全不同!
“心存偏见,只盯着阴暗角落,便觉天下皆浊;抬头看看这朗朗乾坤,律令昭昭之处,方知秩序之力。”诸葛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深意,“这便是‘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之后,那‘律同法’的力量!它保护的不只是汉商,同样保护着远道而来的牂柯行商。若无此律令,若无执行律令的官府,方才那欺压你同族之人,又岂能如此嚣张?而拔刀相向,看似痛快,却正是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秩序,最终受害的,还是那些只想本分交易的族人!”
爨宏怔怔地看着眼前秩序井然的交易场景,看着那些在律令保护下从容交易的族人商贩,又想起诸葛乔在太学说的“百川归海”,第一次对那看似冰冷的“规矩”和“律令”,产生了一丝模糊的理解和敬畏。原来,汉人的强大,不仅仅在于刀兵和文字,还在于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约束着所有人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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