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秋深杀气凝,吴王宫殿锁雷霆。
鲁邸谋空枭首血,朝班魂断触龙鳞。
暂息内忧移远略,更将兵甲指蛮荆。
金銮一怒江山定,南海帆归贡道兴
景耀七年(公元233年)秋八月 建业·吴王宫
建业的秋,素以天高云淡、金桂飘香着称。然这一年的秋意,却被吴王宫嘉禾殿内弥漫的肃杀与血腥浸染得沉重粘腻,几乎令人窒息。殿外,阳光努力穿透高耸的宫墙,洒在丹墀玉阶上,却驱不散殿内那如有实质的阴寒。沉重的蟠龙柱、冰冷的金砖地,都无声地吸附着方才那场迅疾雷霆带来的余威。
吴王孙权高踞于九龙盘绕的御座之上,十二旒白玉珠冕遮挡了部分面容,却挡不住那双鹰隼般锐利眼眸中射出的寒光,那寒光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缓缓扫过阶下噤若寒蝉、深躬如虾米的群臣。丞相顾雍,须发皆白,面容古井无波,持笏的手却微微绷紧;上大将军陆逊,一身绛紫朝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眉头微蹙,目光沉静地落在御阶前;卫将军全琮,虬髯戟张,此刻也低垂着头颅,魁梧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额角有不易察觉的汗珠渗出。殿内落针可闻,唯有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殿心,两名身披玄甲、面覆恶鬼面当的虎贲锐士,如同铁铸的凶神,牢牢钳制着一个身着亲王常服、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年轻人——鲁王孙虑。他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恐惧而剧烈哆嗦着,昂贵的锦袍被撕扯开一道口子,露出内里素白的中衣,上面溅着几滴刺目的暗红。他徒劳地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口中塞着的麻核阻止了他任何辩解的言语,只有那双布满血丝、圆睁欲裂的眼睛,死死盯着御座上的父亲,里面翻滚着极致的恐惧、不甘、怨毒,还有一丝孩童般的乞怜。
“逆子!”孙权的怒喝如同殿外骤然滚过的闷雷,震得琉璃灯盏嗡嗡作响。他猛地一拍御案,沉重的声响让所有臣子的心都跟着一跳。“寡人念及骨肉血脉,封你鲁王,赐你膏腴封地,予你富贵荣华!金银珠玉、美人宫室,何曾亏待于你?尔竟敢包藏豺狼之心,私蓄甲兵于府邸,交通外臣于暗室!更甚者——”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切齿痛楚,“竟敢勾结妖人,于禁中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储君!诅咒你的兄长!图谋寡人这身下之位!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见孙氏列祖列宗!”
话音未落,一名内侍宦官已躬着身,小步趋前,将一卷染着几点乌黑血迹的帛书,双手高举过头顶,呈于御案之前。那正是昨夜从鲁王府邸密室中搜出的“铁证”。孙权看也不看,抓起那卷帛书,如同丢弃秽物般,狠狠掷于阶下!
帛卷“啪”地一声散开,滚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离得近的几位大臣,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皆是孙虑与一些朝中失意官员、地方驻军将领的密信往来,字里行间充斥着对太子孙登“懦弱”“无断”的攻讦,对孙权“偏宠”“年迈”的隐晦怨怼,更有如何借“天象示警”或“偶感风寒”之机发难的隐语。夹杂其间的,还有几张画着狰狞鬼符、写着太子名讳与生辰八字的黄麻纸,上面扎满了细密的银针,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草药气息——正是厌胜之物!
阶下群臣,尤其是那些名字隐约出现在密信边缘,或是曾与鲁王府走动稍近的官员,此刻已是面如土色,汗透重衣,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恨不得将头埋进地砖缝隙里。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尿骚味,不知是哪位胆怯者已然失禁。
太子孙登,身着储君朝服,侍立在御座之侧。他面色苍白,看着阶下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弟弟,清澈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骨肉相残的痛楚与悲悯,有对自身处境的惊悸与后怕,更有一种被父王强行推上权力祭坛的沉重与觉悟。他强忍着别开视线的冲动,下颌绷紧,努力维持着储君的威仪。他知道,父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不仅是为了剪除他通往王座的荆棘,更是向整个江东宣告:储位已定,胆敢觊觎者,唯死而已!
孙权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充斥殿宇的血腥气和心中翻腾的怒火一同压下。那怒火之下,深藏着一丝连他自己也不愿深究的、属于父亲的痛楚。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瘫软如泥的孙虑,声音如同从九幽寒冰中凿出,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杀意:
“传寡人旨意!鲁王孙虑,悖逆人伦,诅咒储君,图谋不轨,大逆不道!罪证确凿,天地不容!着即……”他略一停顿,那短暂的死寂几乎要将所有人的心脏捏碎,“赐鸩酒!即刻行刑!曝尸西苑门三日,以儆效尤!”
“其党羽,凡涉此案者,无论王公贵戚,官职大小,一律锁拿下廷尉诏狱!由廷尉高柔亲自严审!按律,主犯诛三族!从犯枭首弃市!知情不报者,流放交州瘴疠之地,永世不得归!寡人要这江东上下,再无‘孙虑’二字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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