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被拖走后，锦绣阁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场激烈对峙的硝烟味，以及沈清璃崩溃时留下的绝望气息。
萧夜珩并未立刻离开，他端坐于主位之上，指节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深邃的目光落在摇曳的烛火上，晦暗不明。陆晚吟安静地立在一旁，心中清楚，事情恐怕并未随着沈清璃的倒台而彻底结束。
墨影处理完外面的事务，快步走了进来，脸色依旧凝重。他对着萧夜珩和陆晚吟抱拳行礼：“王爷，王妃，沈氏已押入冷院，其贴身侍从共计六人，已按王爷吩咐处置。”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属下觉得，那张婆子，或许还知道些别的。”
萧夜珩敲击桌面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说。”
“属下刚才再次提审张婆子，”墨影沉声道，“她虽然招认了沈侧妃和金铃，但言语间仍有闪烁，尤其在问到那‘石见穿’的来源以及她最初是如何被联系上时，她似乎有所隐瞒。而且，她一个厨房杂役，即便有沈侧妃许诺的银钱，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药材混入看守相对严密的小药房？这其中，恐怕另有帮手，或者……另有主使。”
陆晚吟心中一动，接口道：“墨侍卫所言有理。沈清璃虽有动机，但她身处内宅，手未必能伸得那么长，将事情安排得如此环环相扣。尤其是指使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厨房婆子，这中间，或许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桥梁’。”
萧夜珩眼中寒光一闪，声音冷冽：“带张婆子过来。”
很快，两名侍卫将几乎瘫软的张婆子又拖了回来。她显然已经吓破了胆，看到端坐的萧夜珩和站在一旁的陆晚吟、墨影，更是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王爷……王妃……老奴……老奴什么都说了啊……”她匍匐在地，声音带着哭腔。
墨影上前一步，声音如同淬了冰：“张婆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隐瞒？说！除了沈侧妃和金铃，还有谁指使你？那石见穿，究竟是从何而来？你又是如何与金铃搭上线的？一五一十招来，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森然的杀气已经让张婆子如坠冰窟。
“没……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张婆子眼神躲闪，下意识地攥紧了破旧的衣角。
陆晚吟观察着她的细微动作，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量：“张婆子，你儿子嗜赌，欠下的债可不止一笔吧？沈侧妃许你的钱财，恐怕还不够填他这个无底洞。你若老实交代，或许王爷开恩，能给你那儿子留条活路。若你再有隐瞒……”她顿了顿，语气转冷，“谋害王爷，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和你儿子，一个都跑不了！那些许你钱财、让你做下这等诛九族之事的人，此刻可会来救你？”
“株连九族”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张婆子心上。她猛地抬起头，老脸上满是绝望的泪水，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老奴什么都说！”她涕泪横流，用力磕头，“是……是钱嬷嬷！是以前伺候过柳侧妃的钱嬷嬷找上的老奴！”
柳侧妃？钱嬷嬷？
萧夜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柳氏，是他父王晚年时颇为宠爱的一位侧妃，在他父王去世后，因试图插手王府事务，被他寻了个由头送去城外的家庙佛堂静修了，早已失势多年。她身边的心腹钱嬷嬷，也随之一起被打发去了佛堂。
“钱嬷嬷？”墨影显然也记得此人，追问道，“她不是随柳氏在城外佛堂吗？如何指使你？”
“是……是大约一个月前，”张婆子不敢再隐瞒，断断续续地交代，“老奴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欠了一大笔赌债，债主扬言要砍了他的手。老奴走投无路，偷偷回城外老家想找亲戚借钱，就在老家镇子上……偶，偶遇了钱嬷嬷。”
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脸上还带着后怕：“钱嬷嬷似乎早就知道老奴的难处，她……她直接给了老奴一百两银子，说是故人相助，让老奴先解了燃眉之急。然后……然后没过几天，她又找到老奴，说……说只要老奴帮她做一件小事，事成之后，不仅之前的银子不用还，还会再给老奴二百两，并且安排老奴的儿子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她让你做什么？”墨影声音冰冷。
“她……她给了老奴一小包药粉，就是那‘石见穿’……”张婆子颤声道，“让老奴想办法，混入王爷日常用药的药材里。她说……说这药不致命，只是让王爷身体恢复得慢些，不会有人察觉……老奴当时被银子迷了心窍，又想着只是让王爷好得慢点，不算什么大事，就……就答应了。”
“她如何指点你混入药材？又如何与沈侧妃那边搭上关系？”陆晚吟抓住关键点追问。
“是钱嬷嬷教的老奴法子。”张婆子道，“她说王爷院里有小药房，定期会从大药库补充药材，让老奴留意时机。老奴在厨房干活，能接触到去大药库取药的人，有时也能借着打扫的名义靠近小药房……第一次混药，就是趁着看守的婆子打盹，老奴溜进去，将石见穿混在了一堆模样相似的活血药材里。后来……后来金铃姑娘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她找到老奴，说……说她知道老奴在做什么，让老奴以后听她吩咐，她会告诉老奴什么时候该‘确认’药材是否被用了，就是……就是故意去碰一下药包……事后，她也会给老奴一些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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