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办事效率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到一个时辰,管家就亲自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抬着崭新的锅灶、齐全的厨具、光洁的碗碟,以及米面粮油、各色调料等一应物品,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听竹苑。管家的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额角甚至还带着点忙碌后的汗意,态度恭敬得无以复加。
“王妃娘娘,您瞧瞧,这些东西可还齐全?若还有什么短缺的,您尽管吩咐,老奴立刻就去置办,绝不敢耽搁!”管家点头哈腰地说道。王爷亲自下令为听竹苑开设小厨房,这背后传递的信号再明确不过——这位住在冷院的王妃,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其地位和重要性,远非他一个下人能够揣度和怠慢的。
陆晚吟粗略地扫视了一下送来的物品,不仅种类齐全,品质也远超她的预期,甚至还有一些她并未要求、但明显品质上乘的干货食材。她心下明了,面上却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有劳管家费心,目前这些已是足够。”
“王妃您太客气了!能为王妃效力,是老奴天大的福分!”管家见她没有挑剔,顿时松了口气,连忙指挥着下人将各类物品小心翼翼地搬进东侧厢房,并手脚麻利地帮着归类安置,力求处处妥帖,直到一切都井然有序,这才带着人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看着原本空荡破败的东厢房,转眼间变成了一个虽然不大、却功能齐全、灶火明亮的小厨房,春桃和小菊都难掩兴奋之情,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王妃!今晚咱们就能自己开火做饭了!”春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奴婢这就去大厨房那边领些新鲜时蔬和肉食来!”
陆晚吟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里面袅袅升起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心中久违地涌起一股安定与踏实感。这间小厨房,于她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个做饭吃饭的地方。它是她在步步惊心的王府中,艰难争取到的第一块完全由自己掌控的“领地”,是她迈向自由之路的一个坚实据点。
“去吧。”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清浅而真实的笑容,轻声应允。
是夜,听竹苑的小厨房里,第一次飘出了独属于“家”的温暖炊烟。春桃的手艺确实不错,虽是简单的两菜一汤,却做得有滋有味,热气腾腾地端上桌。三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合自己口味的饭菜,听着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感受着这份难得的、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安宁与温暖,连日的紧张与疲惫仿佛都被这温馨的氛围驱散了不少。
而对陆晚吟来说,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煎药了。她将一味需要文火慢煎四个时辰的珍贵药材放入专用的药罐中,小心地调整着灶下的火苗,浓郁而纯正的药香很快便弥漫在整个小厨房内。这与她之前蜷缩在寝居内,用那小炭炉勉强煎熬时,那种提心吊胆、烟雾缭绕的情形,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有了这个独立且设备完善的小厨房,她后续计划中那些工序更为复杂、要求更高的药丸炼制、药膏调配,也都具备了实现的坚实基础。
晚上临睡前,春桃一边为她铺展被褥,一边仍按捺不住兴奋地问道:“王妃,咱们有了自己的小厨房,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怕别人在吃食和药里动手脚了?是不是就更安全了?”
陆晚吟正坐在灯下,就着昏黄的烛光翻阅一本泛黄的医书,闻言抬起头。跳跃的烛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点点星芒,她看着春桃充满期盼的脸,温和却坚定地说道:“至少,在饮食和用药这两件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我们掌握了主动权,无需再仰人鼻息,被动防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那片沉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色,语气中透出一丝清醒的锐利:“但是,春桃,你要记住,在这深宅大院之中,真正的安全,从来都不是依靠别人的赏赐或庇护所能获得的。”
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今日萧夜珩能因“需要”而赐予她小厨房,明日也可能因其他缘由而轻易收回。柳依依恃宠而骄、最终身陷囹圄的下场,便是最鲜活、最残酷的前车之鉴。
唯有自身拥有绝对不可替代的价值与能力,才能真正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屹立不倒,掌握自己的命运。
对她陆晚吟而言,这无可替代的价值,便是彻底根除萧夜珩体内“碧落黄泉”奇毒的解药,是她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医术,所能创造的奇迹。
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那些古老而玄奥的药方与穴位图,眼神变得无比专注与沉静。
小厨房,是她手中一件趁手的工具,是前行路上一份难得的便利,是通往最终自由之路上,一块坚实而重要的垫脚石。
而她,绝不会因此而满足或懈怠。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
但她,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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