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峁的石城
1,风起秃尾河
四千三百年前,陕北高原的初秋,风已经带上了刀子般的凉意。放眼望去,尽是起伏的黄土梁峁,像被巨人揉皱又随手丢弃的巨大麻布。沟壑纵横,植被稀疏,干燥的风卷起地上的浮土,打着旋儿扑向半坡上那个名叫“石峁”的聚落。
聚落首领“狩”站在一块突出的土崖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望着脚下浑浊咆哮的秃尾河。今年的雨水格外吝啬,这条母亲河的水量比往年少了近半,裸露的河床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更让他心焦的是,派往西边草原用陶器、麻布交换牲口的队伍,已经迟了五天还没回来。
“首领!”一个年轻的战士“山”气喘吁吁地跑上土崖,脸上带着惊惶,“不好了!西边……西边的‘黑狼部’!他们的人马,翻过三道梁了!人数……人数像秋天的蝗虫,黑压压一片!我们换盐的队伍……怕是……怕是遭了毒手!”
狩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冷的石头砸中。黑狼部,草原上那群以劫掠为生的豺狼!他们觊觎石峁靠近河流、相对富庶的土地和存粮,早已不是一天两天。干旱逼疯了草原,也点燃了这群饿狼的贪婪。
“呜——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瞬间撕破了聚落的宁静。恐慌像瘟疫般蔓延开来。女人抱着孩子缩进半地穴式的窑洞里,男人们则抓起磨制的石斧、石矛,惊慌地涌向聚落边缘那道低矮的、仅能防野兽的土坯矮墙。
狩大步冲下土崖,跳到聚落中央的空地上。粗糙的石板地面被他沉重的脚步踏得咚咚响。他身材魁梧,像一尊从黄土里刨出来的石像,古铜色的脸上刻满风霜和忧虑,但眼神却像岩石一样坚硬。
“石峁的男人们!”狩的声音如同滚雷,压过了慌乱的嘈杂,“黑狼的刀,已经架到我们脖子上了!躲?躲进洞里等着刀砍下来?还是像兔子一样跑?跑到哪儿?跑得过他们的马吗?”
人群的骚动略微平息,无数双惊恐又带着血性的眼睛看向他。
“我们的祖先在这秃尾河边扎下根,靠的不是逃跑!”狩猛地抽出腰间一把打磨得异常锋利的墨玉石钺,玉质黝黑,刃口在昏黄的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厉的寒光。“靠的是手里的家伙,靠的是身后要护住的婆姨娃娃!靠的是脚下这块祖宗传下来的土地!”
他猛地挥臂,指向脚下坚实的黄土地:“跑不了!那就打!用石头垒起他们爬不上来的高墙!用我们的命,把豺狼挡在外面!”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垒墙!挡豺狼!”
“打!跟他们拼了!”
求生的本能和保卫家园的血性被彻底点燃。恐惧化作了蛮劲。狩知道,人心可用,但光靠蛮劲和土墙,挡不住如狼似虎、骑在马背上的黑狼部。他需要一个前所未有的、坚固到令人绝望的壁垒——一座真正的石头城!
2,石神的启示
黑狼部的第一次试探性进攻来得飞快。几十个骑着矮马、挥舞着简陋骨矛的骑兵呼啸而至。石峁人依靠着土墙和拼命的勇气,用石块、削尖的木桩勉强打退了他们,留下了几具尸体和马匹的嘶鸣。但这只是风暴的前奏。
聚落中央最大的那间半地穴式大屋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狩盘腿坐在火塘边的兽皮上,几位部落长老和健壮的猎手头领围坐一圈,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重的忧虑。
“土墙不行,”狩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雨水一泡就软,黑狼的人用火攻,或者挖墙脚,撑不住多久。”
“那怎么办?我们哪有大石头垒墙?”一个老猎手愁眉苦脸,“最近的石头山都在几十里外,靠人背肩扛?猴年马月!”
“还有,”另一个长老忧心忡忡,“垒石头墙?老祖宗也没干过这么大的事啊!神灵会允许吗?”
神灵!这两个字让所有人心里一凛。在这个万物有灵的时代,任何超出常规的巨大举动,都必须获得神灵的认可。
狩的目光落在火塘边一块被火焰熏烤得黝黑发亮、形状奇特的扁平石头上。那是多年前部落一位老萨满“巫石”留下的,据说是通灵之物。巫石已经在去年冬天的一场大病中回归了祖灵怀抱。
“去找新的‘巫眼’!”狩猛地站起来,“巫石老萨满说过,祖灵和石神就住在西边那座最高的‘神木梁’上!我们需要石神的指引!需要知道,祂允不允许我们取祂的骨肉(石头)来筑城!”
“我去!”一个身材精瘦、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小伙子“砾”立刻应声。他是巫石老萨满生前最喜欢的学徒,虽然年轻,但心思敏锐。“我知道老萨满留下的路标!”
砾在族人担忧和期盼的目光中,独自踏上了前往神木梁的朝圣之路。他带着简单的干粮和饮水,更重要的是,带着老萨满生前用赭石画在几张薄薄羊皮上的路线图和神秘符号。翻过一道道寸草不生的干沟壑,爬上陡峭的黄土坡,砾凭着记忆和图上的标记,在第三天黄昏,终于登上了神木梁光秃秃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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