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兵荒马乱。
医疗团队接到呼叫迅速赶来,为傅沉做了细致的检查。
仪器数据平稳后,主治医生微微松了口气。
“从目前的数据看,主要是情绪激动导致肌肉紧张和血压变化,可能加剧了原有创伤部位的疼痛感。如果感觉难以忍受,可以使用止痛药物帮助缓解。”
“不用止痛药。”傅沉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坚持。
这次车祸,他已经用了太多药。
他不想再让更多药物麻痹神经,他想清醒地感受她的存在,记住她指尖的温度。
医生见他坚持,便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了一些观察事项后,带着团队离开。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傅沉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方才一番折腾,他身上的病号服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更显身形清癯。
张合和王文浩帮他换衣服,病房门从外面推开。
温灼刚才先去了趟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跟医生了解了傅沉的情况。
主治医生皱着眉头跟她说,他拒绝使用止痛药,让她劝一下,实在疼痛难忍还是要用药。
她其实大概能够猜到他为什么拒绝用止痛药。
“我给他换吧。”温灼走进来,声音有些干涩,“张合,麻烦你去买份清淡的咸粥回来。”
这一折腾,也没时间给他做粥吃了。
“灼灼……”
傅沉一看到她,立马感觉浑身哪儿都不疼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躺好别乱动!”
温灼沉着脸呵斥,转身去卫生间接了盆温水,在床边坐下。
她打湿毛巾又拧了拧水,动作小心地避开纱布,一点点擦拭他被冷汗濡湿的皮肤。
动作很轻,很慢。
整个过程中,她抿着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随着毛巾的移动,他身上的伤痕也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眼前。
除了那些被纱布覆盖的严重创伤,未被包裹的地方,布满着深深浅浅的淤青、划痕,以及缝合后留下的狰狞针脚。
有些已经结痂,颜色暗沉,有些还泛着红肿。
他以前的身体不是这样的,干净得连个明显的痣或胎记都难找,肌理匀称,触手温润。
可现在……
这片原本洁净的画布,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泼洒上凌乱而残酷的墨迹。
一道道,一片片,数都数不过来。
温灼的视线模糊了,拿着毛巾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灼灼,”傅沉的声音低低响起,“我不疼了,真的。你别哭,好不好?”
温灼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无声地滚落。
她用力眨了眨眼,迅速抹去脸上的泪,背对着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塞。
“疼痛难忍的时候,还是要用药的,别硬撑。”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刻意板着,听起来有些别扭的强硬。
傅沉看着她耸动的单薄肩膀,心脏像是被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软又疼。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指。
“你就是我的止痛药,只要看到你,哪儿都不痛了,真的。”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缓慢地摩挲,传递着温度和坚定不移的眷恋。
温灼撇开脸,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不过,她并没有放任自己哭太久,便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胳膊狠狠抹了把脸,转过身时,除了眼圈和鼻尖还有些红,脸上已恢复了大部分平静。
“明天我去皮肤科问问,有没有好的祛疤药。”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等痂自然脱落了,就开始抹。”
“好,都听你的。”
傅沉看着她,乖乖地任她摆布,一切听她安排,眼底漾着柔软的波光。
张合买了粥回来。
温灼接过,试了试温度,正好,喂他吃了大半碗。
他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倦意也渐渐上涌。
“睡会儿吧。”
傅沉确实累了,眼皮渐渐沉重。
在即将陷入睡眠前,他含糊地呢喃了一声:“灼灼……别走……”
“哪儿都不去,睡吧。”
听到她的回应,傅沉才像是彻底安心,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病房门推开,张翊扶着江清和进来。
“姐,姐夫没事吧?”
“没事,”温灼走过去,从张翊手里接过他,扶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情绪激动血压有点高,医生来看过,没别的问题。你怎么不睡?”
“睡不着,”江清和表情有些纠结,又带着下定决心的郑重,嘴唇嗫嚅了几下,终于小声开口,“姐,其实……姐夫情绪激动跟我有关,有件事我瞒了你很久。”
“什么事?”
江清和便把跟傅沉之间用喊“姐夫”来“抵债”的事,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垂下脑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子,一副等待审判的紧张模样。
原来,傅沉支支吾吾没说出口的“错事”是这件事。
温灼想起那次他手机上被删除的跟傅沉的聊天记录,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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