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奚春一行人帮了薛家后,两家往来愈发密切了。
特别是桂花家那个小子,虽不会说话,却三天两头的往薛家院门上栓鱼,从巴掌大小到半个手臂长,不论天晴下雨,皆没有断的。
一有空就去奚家荒地里帮着除草沤肥开垦,比自家地里头还上心。知道薛奎捉虫喂鸡,逮了不少送给他。
又得知薛家才搬来,地里没有新鲜菜吃,二话不说,就从自家后院挖来好几背篓菜。关键是也不和薛家人打招呼,送了就走,跟兔子似的,神出鬼没。
这不,才从于阗回来的奚春姐弟四人老远就瞧见村门口蹲着的薛毅了,薛毅看见他们,犹如脚底抹油的兔子,当即便要溜走。
却被眼尖的奚春叫住:“阿毅,我买了些东西,你帮着给桂花带过去。”
薛毅脚步微顿,看着赶驴车朝自己来的奚娘子,黑瘦的面颊十分紧张,手掌更是不自觉的握成拳,看着他们的穿着打扮,低头瞧到自己灰扑扑的衣裳和草鞋,一股强烈的自卑迫使他低头。
奚春在板车上翻翻找找,拿出三个香辣的羊肉饵饼,用油纸包好,还有一块扎好的衣料,笑盈盈的递过去:“阿毅,这个你帮我给你姐姐,还有她托我买的饼子。”
想了想:“你上次送来的鱼很鲜很好吃,这是给你买的糖。”
薛毅如烫手山芋般接过来,可看也不敢看那包糖,抱着东西迅速跑走了。
一口气不带歇的,一路跑到自家,心里甜滋滋的。
薛桂花见弟弟抱了这么多东西回来,楞了片刻:“哪儿来的?”
他打着手势,疑惑询问:“不是姐姐你叫奚娘子买的。”
薛桂花将东西翻过来,衣料是她叫买的不差,只应上次和她们聊天,知晓于阗的东西比李庄便宜不少,故而她有时为了省银子也会让奚春帮着带点东西。
皱着眉头:“布料不假,可这吃食我并未让她给我带。”
薛毅一听急了,拿着羊肉饵饼就想送回去,却被薛桂花叫住了:“算了,她有心照拂我们,你送回去也不会收的,赶明我绣一块帕子给奚娘子算了。”
暗道,从前居安哥最喜欢吃羊肉饵饼了。
闻言,薛毅只能缓缓点头。
不得不说,奚春很了解这家人的口味,加了双份羊肉的饼子,放上胡椒孜然香油酱油,颜色漂亮又勾人,薛毅口水都快掉出来了。
小口小口的吃上饼子,眼眶瞬间红了,硬撑着蹲到后院菜地吃完了。
薛桂花和薛毅原以为自己从李氏王氏那拿来如此多银子,待到对方夫君儿子回家,定要被找上门讨回来,说不准还会被欺压一番。
为此,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担惊受怕,屋外有个风吹草动就吓的不行。
从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自家遭难时,那些叔伯长辈便将薛家银子田地房屋抢走了,什么都没留下,还将弟弟接走了,美其名曰帮着看管,等着弟弟成年时在返还。
母亲性子懦弱,被赶出去也不敢同其争辩,只能带着自己住在她闺中好友宋府。
可后来宋府也没了,官家念居安哥哥年幼,特免去他死刑,流放到千里之外的西域。
无处可去的薛书雁便陪着他一同流放,原以为二人有手有脚,居安哥哥更是满身本领,总不会饿死,可那些人如何也不肯放过他,打断他双腿迫使他成为一个残废,更在薛书雁变卖自己全部身家为其治腿之际,第二次打断。
从此,芝兰玉树,才华横溢的宋居安彻底成为一个废人,经受两次摧残的双腿更无在恢复的可能。
后面经过多番辗转,薛书雁找到居住在叔伯家的弟弟,可薛毅不知遭受什么打击,从此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时,日子苦的薛书雁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只能怔愣的看着弟弟,无比后悔将他留在叔伯家。
三人历经千辛万苦总算来到西域,赶上运气好,宋居安不用修长城,还被分配两间破烂茅草屋,暂且有了栖身之所。一住就是五六年,从此,这里也成了他们第二个家。
薛书雁还化名为薛桂花,从千金小姐到泥腿子农妇,如同她的名字一般。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她快步走近漆黑的屋内,将禾杆床旁的草帘卷起来,光线瞬间将这间破烂的小屋照亮,空气中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宋居安倚靠在漆黑烂洞墙壁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仿佛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薛桂花并未察觉到,她将羊肉饵饼递过去,笑的很甜:“居安哥哥,你往日最喜欢吃的饵饼。”
“奚娘子和女女姑娘真是大好人,不仅给我们送东西,还将我平日绣的手帕带到于阗卖了,足足卖了一百个铜板。”
满脸憧憬:“等罐子里的钱越来越多,我就能给你打一副木椅了,到那时便能推着你出去转转,晒太阳,总呆在屋子里太闷了。”
宋居安始终未说话,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可薛桂花已然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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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在朱家寿宴一战成名后,向奚春抛来的橄榄枝如雨后春笋接踵而来,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了,每日就是前往各大贵妇人府内做冰淇凌慕斯蛋糕和生日蛋糕,收入也是水涨船高。
奚春都记不住自己多久没去街市上卖面包了,如今那摊子已经交给大舅母和三舅母管着。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装银子的黄花梨木箱子也越来越重,她的钱也越来越多。
薛家由才来的夯土小院变成石头屋子,破烂的木门换上新的,墙角破洞和漏光的屋顶也被补上,一切的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前去。
自十一月后,西域就愈发冷了,早起晚归都要穿上两件衣服,赶上风大,还得穿上厚重的棉袄。
辛檀香考虑周全,十月底就一个人在家将麻丝抽出来,往被子里填。还有流放时穿的囚服,布料拆出来洗干净平时擦洗收拾屋子用,里头的棉絮拿去李庄找铺子添上新棉花重新弹一床。
还有全家人的冬衣,为了照顾薛桂花,基本都花钱找她缝制了,就有更多的时间留下来卖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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