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见过神仙吗？”
“见过的。”
“那么神仙是怎样的？”
“是不是很厉害！”
“应该是俊美的。”
“该是有许多好吃的，怎么吃也吃不尽！”
……
新来的小弟子们一个个矮胖墩子的，巴眨着黑亮的眼睛充满向往的。
我扶着脑袋想了想。
“不是。是个不靠谱的懒神仙。”
显然胖墩们都很失望。
“但是师祖见过鬼哦！”
看到小胖墩们一个个害怕地揪手指。
我满意地捂嘴偷笑，带孩子的大弟子跑回来。
很是生气。
“师叔是又与他们说胡话了吗！”
哪来的胡话。
这都是真的。
兮华就是个懒神仙，还是个不负责任的神仙。
最后她自己回天上去了。
师父从粹然谷中猝然羽化，他因为一执念已近疯魔。然而那人却是轻飘飘地出现在他眼前，梅有量说那是他的师姐，一个竟然不老不死还能借胎重生的老妖怪。
她站在师父面前，豆蔻年华，笑靥如花的。而师父已经耗尽一生。
凌云台已经不能善了，圣殿大人应该退让了。
所以师父退了。
他最后摸摸我的头，带着温柔的笑。
我那时候却是问他为何要离开。
他淡色的眼眸里很安静。
“因为我没有遗憾了。”
没有人能够永生，但是师父已经近乎。
他执念已了。却是为了一个姗姗来迟的人，而那个师姐也已经不再是他所念叨的那人。
南有幸她代表着神秘的巫木族，站在前方，带领着其他五色剑门的人。
高声喊着凌云台的暴行，圣殿大人的罪孽。
一切皆是起于圣殿大人为亲传弟子的报复。
但是凌云台毕竟已经凌绝其他仙门数百年，足够了。
凌云台应该退了。
所以只能顺势。
朝泽君继任，凌云台宣布全门进入闭关。退出五色剑之列，守山大阵开启，避世隐居。
这是最后妥协的结果。
最终结束了。
守山大阵开启，凌云台上仙鹤长鸣，霞光普世。
朝泽君带着剩下愿意留下来的弟子隔绝人世，留在凌云。
年岁安静，平淡似水。
没想到我竟然能忍受下来，最后还能和臭沼泽一起留下来。而凌寒君和清晖君已经不在，魏凌寒被师父那一击毙命。
而清晖君到底是否他失散的弟弟没有人知晓，毕竟师父可能就是随口气他的。
朝泽君不再对着尊者沉默对小辈嬉笑，虽然偶尔还是会捉弄我。
直到一日，我扛着锄头天不亮就去后山那田地里，那处已经不再空着，趁着还有个水池种些菜来改善伙食。朝泽那个家伙说关山就关，连准备也没有。厨房当天的菜都没买，差点饿死一群人。
最后在后山上挖了野菜才撑过来。
捧着干瘪的菜叶，深感师父的决定正确。与其啃野菜的确不如轰烈地羽化，至少倍有面子的。
后来有弟子提出不要坐吃山空等死，才醒悟过来，把野菜根从噎得热泪盈眶的师兄嘴里抢救下来。防贼一样守着，终于种出一片绿汪汪的田地。
只是最近师兄手段高明了些，不再满足于野菜，想要偷番薯。那是小弟子当初机缘巧合留下的种子，由于没有种地经验，藏书阁也没有相关书籍，以至于竟然养不大。所以异常宝贝。
师兄全然没有当初一门尊长的思虑长远，就嘴馋。
那天天色还未明，迷糊地走在田埂上。忽的一道霞光璀璨夺目，天边朝阳未出，却是彩霞满天。仙鹤长鸣，多年未曾响起的铜钟竟然无撞而响。
有人飞升了。
不是靠着所谓的踏仙梯，而是真真正正的飞升。
仙门真正的道路已经有人踏上。
然后便是满天霞光之下，田地光亮起来。朝泽君站在其中，衣袂飘飘，神色寂然。他竟然着了盛装，那是暗蓝色滚金花银鹤的那一件。已经尘封多年。
“师妹。”
他朝我望过来。
我也向他走去，手不由得抓紧……
然后……
一锄头抡下去。
“你竟然穿着这么难洗的衣服在这里偷吃地瓜！”
柳赐宁抱头求饶。
“我都看到你手上和嘴边的泥了！偷吃都不擦干净！找打！”
然后咔嚓一声。
我以为师兄被我打坏了骨头了。
现在可没有会接骨的师傅。
却是守山大阵破了。
一股尘烟席卷而来，带着初春的冷意还有清亮湿漉。
凌云台结束了闭关。
山中一日，世间百年。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飞升的那个仙人是我的另一个师兄钟情。虽然不怎么亲近，名义上还是算的。
朝泽君又恢复高人模样下山去哄骗吃喝去了。
长达数百年的幽禁，凌云台再次出现在世人眼里，却也不在。
五色剑早已被其他新起的仙门取代，各个人物也如滚沙随河，消失不见。
果然只有师父最念旧。
守山阵法隔绝尘世，连年岁都流逝得缓慢许多。加上安静无聊的环境，我倒是能静下心来修行。以至于还能见到这一天。
记忆已经失效，对不上的人和事早就灰飞烟灭。
承载着梅有量的瓷瓶在当年就遗失了，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轮回还是继续吓唬着人做个孤魂野鬼。
年岁熬人得很。
不知道师父当初是如何度过这般岁月。
难怪脾气不好。
如今我也只能吓唬吓唬小弟子了取取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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