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冗骸逆光而立的面容隐在阴影里，连睫毛都没颤动半分。
他随手将重刀插进土里，靴底碾过满地槐花走向林柠时，那些破碎的白色花瓣粘在衣摆，像场未化尽的雪。
“？”
林柠还维持着持刀的姿势，被汗水浸透的睫毛忽闪着。
她看见师父垂在身侧的左手——扭曲的青筋正顺着掌纹蜿蜒到指尖。
这个发现让她喉头发紧，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突然绷紧的右臂肌肉。
“喀啊——！”
裹挟着劲风的拳头重重砸在腹部。
林柠瞬间像虾米般弓起身子，五脏六腑绞痛的感觉让她眼前发黑。
倒地的瞬间，后脑勺磕在凸起的树根上，温热的液体立刻濡湿了发丝。
“和对手打感情牌？”
冰冷刀背拍在她冷汗涔涔的脸颊上。
逆光中，冗骸的轮廓像是被墨汁勾勒出的剪影，唯有刀尖反射的寒光刺痛她的眼睛。
他俯身时，一缕黑发垂落，扫过林柠剧烈起伏的胸口。
“记住，战场之上只有毫不犹豫的厮杀才能活下来。”
这句话裹着血腥气灌进耳中。
林柠在模糊视线里，看见冗骸收刀时用拇指抹去了刀柄上沾着的——那是她掌心血泡破裂留下的痕迹。
直到玄色衣角彻底消失在视野，林柠才敢让憋在眼眶里的泪水滚下来。
她蜷缩着按住腹部，发现地上有串朝树荫方向延伸的血脚印——原来冗骸踩到了她方才脱手落地的刀。
“是……”
少女撑着树干站起来时，她下意识望向树荫——冗骸正用绢布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月光石般的眼睛倒映着刀刃，仿佛那里才是他全部的世界。
“去绕城主府跑20圈。”
这道命令落下时，林柠看见师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那道陈年刻痕——“洧”。
“是。”
没有辩解也没有哀求。
她转身时扯到腹部的伤，喉间涌上铁锈味又被生生咽下。
起跑的姿势因为腿伤而滑稽可笑，但每一步都踏得极重，像是要把某种情绪狠狠踩进泥土里。
……
当那个蹒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时，冗骸手中绢布突然裂成两半。
树影骤然扭曲。
再抬眼时，男人眸中那丝微不可察的柔意已被碾得粉碎。他望向周围城主府的景色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周身散发的寒意惊飞了整条街的麻雀。
冗骸抬手解开束发的缎带，墨色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腰间佩刀，指尖在触到刀柄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洧”字刻痕时微微一顿。
“我的……爱人……”
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嘲讽。
不知是在嘲笑自己的心软，还是在嘲笑这世间虚伪的温情。
树影婆娑间，他的身影渐渐与阴影融为一体。
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消散殆尽。
……
直到第三天正午时分，三年一度的比武大赛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帷幕。
炽热的阳光倾泻而下，将方圆二十米的青石擂台照得发亮，一道半透明的灵力屏障如水波般在四周展开，将观众席与比武区隔开。
观众席上早已人头攒动，边南城各大势力的家主和代表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投向城主府的席位。
那里端坐着城主林安道与其夫人武芸，以及他们身着素白武服的女儿林柠，还有那位神秘的武宗境强者冗骸。
“柠儿……”武芸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
她转头看向女儿，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一会比赛开始虽说是要签生死状，但若是撑不住……”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就给母亲打手势，知道吗？”
林柠感受到母亲指尖传来的颤抖，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双与武芸如出一辙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母亲放心，这两年师父的教导，女儿一刻都不敢懈怠。”
林安道见状，宽厚的手掌覆上妻子的肩膀：“阿芸，你要相信我们的女儿。”他的声音沉稳，却掩不住眼底的担忧，“有冗骸大人亲自教导……”
武芸猛地甩开他的手，眼中寒芒乍现：“相信？五年前是谁说柠儿注定无法修炼？是谁差点将她许配给刘家？”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林安道面色一僵，沉默地转向林柠，开始介绍参赛者信息——
这次的比武大赛城中的十大家族均有小辈参加。首先最值得注意的是刘家家主的儿子——刘文，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武者境末期，传家功法《青玉掌》也已经修炼至中层，往年三届都是他拿下胜利。
其次就是王家旁系的王朝辉，与刘文是同一境界的同时有着王家的秘术加持，同样不可小觑……
每说出一个名字，林柠的睫毛就轻轻颤动一下，当听到“刘文”二字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座椅扶手上留下一道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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