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士兵的嘶吼，带着哭腔，带着血丝，更带着一种被世界抛弃的绝望！
“咚！”
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上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怎么办？！
杨凡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撕裂！
理智告诉他，必须牺牲少数，保全大局！
可良知，在他灵魂深处疯狂咆哮！
他猛地扭头，赤红着双眼，看向身旁的李承玄。
却只看到了一张，同样被痛苦和纠结扭曲到极致的脸。
这位被誉为大齐军神的皇子，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从未皱过一下眉头的男人，此刻，也和他一样，坠入了同一个灵魂炼狱！
杀，还是不杀？
保关，还是保人？
这是一个足以将任何盖世英雄的精神，都彻底碾成齑粉的终极难题！
“将军，下令吧，求您了！”
“那些畜生他们快冲到脸上了！”
士兵们声嘶力竭地催促！
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那道由大齐百姓组成的血肉城墙，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一百步！
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们脸上那种被命运扼住喉咙的麻木和死寂！
而在他们身后，是胡人那一张张狞笑的兽脸！
再犹豫一秒！
所有的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危急，危急，危急！！！
就在这电光石火，生死一线的瞬间！
杨凡，猛然闭上了双眼！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眸子里所有的挣扎、痛苦、纠结，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所谓的大局，就是要让我们亲手屠戮我们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人。
那我们和城下那群茹毛饮血的畜生，又有什么狗屁区别？
我杨凡，不为！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发出了响彻云霄，震动了整个玉门关的爆吼！
“所有人，听老子命令！”
“我们的敌人，是胡人，永远都只是胡人！”
“绝不向我们的同胞，射出任何一支箭！”
什么？！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全场骇然！
杨凡双目，扫过每一个被震惊到呆滞的士兵，声音铿锵，字字诛心！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着，我们为何而战？”
“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保护我们身后千千万万的父母妻儿！”
“如果我们今天，为了守住一座冰冷的关隘，就亲手将刀剑砍向他们……”
“那我们打的这场仗，还有什么狗屁意义？”
“我们守的这座关，又算个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
整个城墙，死寂，落针可闻！
然而死寂之中，一名百夫长还是崩溃了：
“可是将军！”
“不动手，他们就会踩着百姓的尸体，把云梯搭上来的啊！”
“城破了，我们所有人，还有关内那几十万百姓，全都要死啊！”
“我们救了眼前这一千人，却要眼睁睁害死几十万人！”
“将军，这不对啊！”
这血淋淋的质问，捅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窝！
是啊！
救一千，害死几十万！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血亏！
这，才是最残忍，也最正确的现实！
然而！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都崩溃的现实，杨凡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动摇。
只有，一抹近乎癫狂的傲然！
随即！
他吐出了一句，让整个玉门关城头，都彻底失声，让所有人都怀疑自己耳朵的话！
“谁告诉你，老子要放弃他们，或者放弃这座城了？”
他猛然顿住，目光剐过每一个人的脸！
“老子……要亲自带队！”
“杀出城去！”
“把我们的人，从那群杂碎手里，一个不少地抢回来！”
轰！
这句话，在所有人的天灵盖上轰然炸响！
出城？！
开什么国际玩笑！
现在开城门冲出去，那不叫勇猛，那叫主动跳进绞肉机里找死！
连一向沉稳的李承玄都瞳孔爆缩，理智崩断，一把死死抓住杨凡的胳膊！
“杨凡，你疯了？”
他的声音，破天荒地出现了失态的颤抖！
“你是三军统帅，是玉门关所有人的主心骨！”
“你要是死了，这玉门关就真的彻底完了！”
然而！
杨凡只是平静地，却用着力量，一根一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他盯着李承玄的眼睛，一字一句，声如洪钟：
“殿下，如果一个主帅，只能像个孬种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在城下被屠戮，而无动于衷。”
“那这个主帅，不当也罢！”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说完！
他猛然转身，锵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高高举起！
“我杨凡，今日愿为我大齐百姓，死战于此！”
“太子卫率！”
“所有不怕死的弟兄们！”
“谁，愿与我一同赴死一战！”
死寂。
如坟场般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杨凡这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滔天豪情，给震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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