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王所长反而愣住起来。
他仔细打量着张西范，见他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不卑不亢，再联想到他说的“虐待弟妹”，心里对刘海中那一家子又多几分刻骨的厌恶。
能把一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战斗英雄逼到动手打断人腿，这刘海中得做多少伤天害理的孽？
“你……”王所长指着张西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英雄犯法，这事儿可就棘手起来。
但他看着张西范身后那两个孩子，尤其是他们看向张西范时那种全然依赖和信任的眼神，那眼神里还有未干的泪痕和深深的恐惧，心里的火气又消大半，转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重重叹口气，对旁边一个小公安道：“小李，去给这两个孩子倒两杯热糖水，再拿点饼干点心过来。看孩子饿的，脸都没一点血色。”
那个叫小李的年轻公安连忙应声去。
然后他转向老刘，语气缓和不少，但依旧严肃：“刘建设，你先把具体情况跟我详细说说，从接到报案开始，所有细节都不能漏！张西范同志，你也一起。到我办公室来。”
他率先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着张西范，眼神复杂，既有痛惜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张西范同志，你糊涂啊！有什么事不能通过组织解决？非要自己动手？你这军功章，得来多不容易！你这身军装，脱下来才几天！”
张西范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弟弟妹妹的后背，用眼神示意他们安心。
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揭露刘家罪恶，为弟妹讨回公道的真正开始。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刘海中一家，究竟是怎样的畜生！
老刘和小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如释重负，赶紧跟上去。
小王心里更是嘀咕：乖乖，这战斗英雄就是不一样，所长都这么护着！
王所长回到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揉着太阳穴，感觉今天这事儿，比他处理十个盗窃案都头疼。
一个刚刚树立起来的英雄典型，转眼就成伤人嫌犯，这叫什么事儿啊！
但他心里已经有计较，如果张西范说的是真的，那刘海中，就绝不能轻饶！哪怕是有点出入，也不能让战斗英雄受委屈。
王正国的办公室不大，一张磨得有些发亮的办公桌，几把掉漆的木椅子，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革命标语，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烟草味。
他示意张西范在对面坐下，老刘和小王一左一右站在旁边，神情都透着一股压抑的凝重。
隔壁值班室里，小李已经安顿好张西烽和张西梅，隐约能听见孩子们拿到糖果后细微的、带着怯懦的道谢声。
王正国给自己和张西范各倒满满一杯热水，白色的水汽氤氲升腾。
他将其中一杯推到张西范面前，沉声道：“张西范同志，我知道你刚从战场上下来，受到天大的委屈，心里憋着一团火。但动手打人，尤其打成那个样子，事情的性质就可能发生变化。现在，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说清楚。我们派出所，绝不会放过一个坏蛋，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战斗英雄！”
张西范也是听出来这王所长话里的意思，这是要照顾自己这个原身战斗英雄吗？
他端起搪瓷缸子却没有喝。他抬起眼，直视着王正国：“王所长，刘同志，事情的起因，绝非简单的邻里口角。”
他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怒火：“我父母去世后，刘海中一家，盯上我家的房子。”
王正国浓眉猛地一挑，示意他继续。
“我响应国家号召去当兵，我父母突然离世，家里只剩下两个未成年的弟妹。刘海中初期假惺惺，巧立各种名目，说什么‘长辈帮衬’、‘邻里互助’，三天两头往我家跑，实则包藏祸心。不久，他就编造谎言，说我父母生前欠他家一笔巨款，又胡说什么我父母离世，家里的剩下两个小孩子，不合适，让他家里的男孩子多压压阳气，把我弟弟妹妹弄到柴房去。”张西范从战场带下来的杀气，使得办公室内的温度却仿佛骤降十几度，冻得人汗毛倒竖。
“他用这些鬼话哄骗我年幼无知弟弟妹妹，说只是暂时搬过去住几天，帮着‘驱邪避凶’。他们现在当时才多大？哪里能分辨这等奸猾之徒的险恶用心？就这么着，刘海中两个儿子，如同强盗一般，鸠占鹊巢，堂而皇之地住进我家的正房。然后，把我的弟弟妹妹，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像扔垃圾一样，赶到院子角落那间原本堆放柴草、四面漏风的破柴房里！”
“柴房？”小王年轻，血气方刚，第一个没沉住气，失声惊叫出来，眼睛瞪得溜圆，“那地方……那地方怎么能住人？”
老刘也是脸色铁青，牙关紧咬，他虽早知刘海中不是个东西，却万万没想到，这老畜生竟能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张西范的视线从小王脸上扫过，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能。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能找到一点果腹的东西，就能活下去。”他在战场上，见过更加残忍，为了活着做出更加的事情。
王正国“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搪瓷缸子重重顿在桌上，滚烫的水溅出好几滴，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刘海中这个王八蛋！他自己家是没炕头睡，还是没锅吃饭？非得下作到去欺负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非得去霸占烈士的家产？！”
张西范的叙述仍在继续：“住柴房，也就算了。刘海中一家，几乎不给我弟妹饭吃，把他们当牲口一样对待。我弟弟妹妹，正是拼命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饿得头晕眼花，只能偷偷去翻院里……甚至街边的垃圾桶，找别人丢弃的烂菜叶、窝头渣充饥。”
“翻、翻垃圾桶？！”小王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愤怒冲击着他。
这可是战斗英雄的亲弟弟妹妹啊！是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用生命守护的人啊！
老刘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他娘的！这刘海中，简直猪狗不如！畜生！他的良心早就被狗啃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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