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如墨。
浓得化不开。
仿佛要将整个沧海市都彻底吞噬。
边防支队指挥部的灯光，却依旧明亮如白昼。
映照着森严与肃杀。
光线苍白。
切割着孔建华那张布满了疲惫与凝重，却依旧如刀削斧凿般坚毅的脸庞。
他的眼眸深处，此刻没有丝毫睡意。
只有万年寒潭般的冷静。
以及一丝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机。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场因“内鬼”疑云而引发的雷霆震怒。
那股压抑到极致，令人几乎窒息的冰冷气息，尚未完全散去。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
办公桌上那部深红色的加密电话，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声撕裂死寂的尖锐蜂鸣！
那声音，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骤然划破了指挥部内死一般的寂静！
孔建华的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如针尖！
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的慌乱。
只有一种久经沙场的本能反应。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他那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已经稳稳地握住了冰冷的听筒。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沙哑、急促。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以及一丝几乎能透过电流传递过来的，令人窒息的凝重与……难以置信的惊骇！
“政委！紧急情报！”
“我们刚刚截获到确切消息……”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平复巨大的震惊。
“沧海市的走私活动，背后……背后极有可能牵扯到了……国际犯罪集团！”
国际犯罪集团！
这五个字，如同五道在耳边同时炸响的九天惊雷！
狠狠地，没有任何缓冲地，轰入了孔建华那颗早已因连日鏖战而绷紧到极致的心脏！
他的大脑，在瞬间甚至出现了一片短暂的、令人眩晕的空白！
沧海市的走私活动。
那些他原本以为，顶多只是与周边某些宵小地区有所勾结的地方性罪恶。
那些盘踞在阴暗角落，如同阴沟老鼠般见不得光的蛇鼠之辈。
其背后，竟然牵扯到了那些在国际舞台上呼风唤雨、恶名昭彰、足以令一些小国都为之颤栗的庞大黑手？！
孔建华紧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瞬间的巨大冲击和下意识的极致用力，一根根清晰地凸显出来。
微微泛起了骇人的青白色。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指骨间，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细微“咯咯”声。
如同枯枝断裂。
地方性的犯罪，一旦与“国际”这两个字染上关系。
其性质、其规模、其复杂程度，以及所能造成的威胁与破坏力，都将呈几何级数，疯狂暴增！
这，已经不再仅仅是盘踞在沧海市，一颗需要刮骨疗毒的地方性毒瘤了。
这，已然演变成了一颗足以威胁到国家安全、地区稳定，甚至可能引发恐怖连锁反应的恶性肿瘤！
其扩散速度之快！
其隐藏之深！
其能量之恐怖！
远超他最初的，也是最坏的预估！
孔建华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急促了几分。
胸腔感到一阵沉闷。
但他常年浴血奋战，早已锤炼得如同最坚韧钢铁般的神经，让他迅速压下了心头的惊涛骇浪。
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情报来源，确认无误？”
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却带着一种金戈铁马般的沉肃与冰冷。
仿佛能将空气都冻结成冰。
“百分之百确认！”电话那头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多个独立信源交叉验证，指向同一目标！”
“对方的组织架构、行事风格、武器装备，都带有典型的国际雇佣兵与职业犯罪团伙特征！”
“甚至……”电话那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更为艰难，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甚至有迹象表明，他们可能已经渗透到了我们某些……关键领域。”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为隐晦。
却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直刺要害。
孔建华瞬间便明白了其中蕴含的，那令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的深意。
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沾满鲜血的巨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无情地浸入了冰冷刺骨的万丈寒潭！
如果说，“内鬼”的出现，只是在他引以为傲的钢铁队伍中，撕开了一道令人痛心疾首、蒙受奇耻大辱的口子。
那么，国际犯罪集团的介入，并且可能已经实现了某种程度的渗透。
这简直就是在他这道血淋淋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上了一把剧毒的盐！
让他痛彻心扉！
怒火中烧！
“明白了。”
孔建华缓缓吐出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带着决绝的意志。
放下电话。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最锋利的探照灯，缓缓地，一寸寸地，投向了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幅巨大的沧海市及周边海域军事部署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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