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上说,民各安其业,俗自定其规,官不烦治,政不扰民,自治之效见于斯土。里社有规,乡老主之,婚丧嫁娶、田宅纠纷皆自主裁,官署罕闻其声。”
“你听听这话,都是称赞长吉啊,可是这真的好吗?好也不好,民众安分守己,各行各业各自也有规定,社会处于稳定状态,这当然是好的。但是社会发生的一切,全都由乡间和行业自己解决,这中间难道就不会出现因为某些利益而出现的冤假错案吗?况且大小事务由乡间自解,而这些乡老解决麻烦的主要依据还是乡土人情。”
“如果都是这样,那么朝廷设置律法又有什么用?置朝廷法度于何处呢?”
“明公所思颇深,在下佩服!”
中年人转过身,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不苟言笑的幕僚,“你啊你,从你嘴里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对于这种情况,怀远你有什么办法?”
中年文士几乎是是不加思考,当即答道:“从《周礼》开始设置乡遂之制,到汉朝设立三老,协助官府管理乡间,此后各朝皆以此为准。而本朝制度承袭于前朝元,加之国朝初立之后,顺民力未逮之实,可以说这是当时一个应对民生凋敝的无奈之举。”
“当然,乡里自治,行业自治并非没有好处。其一,民情易察,乡间的里老、耄老生于此,长于此,对乡间情况比较熟悉,断案诉讼效率比吏胥更快,在官府政策讲读、劝农桑方面比官府更近。”
“其二,教化易施,乡绅通常承孔孟之道,对教化乡里,很多时候比县学更加有效。其三,赋役易办,里正、乡老们对于乡村人员构成更加了解,在赋税征收以及服役方面,乡绅助官府催科,不烦吏胥下乡,民免鞭扑之苦,官省督催之劳。以上皆为乡治辅官注的益处。”
中年文士讲完了,看了看中年人,却见中年人示意他继续。深吸口气,中年文士继续道:“然而行之既久,弊亦渐生。其一,乡绅擅权,富户大族依持财力,买通里老,不仅偷税漏税,而且隐瞒田产,更有甚至兼并土地。听闻某些地方,乡间富绅田连阡陌,役不及身,贫者无立锥之地,而赋役倍之。”
“其二,乡间里老德行有缺,人无完人,是人就有感情用事的时候,那么这时候,里老们的断案还准确吗?是否不失公允?听闻某些里老与乡绅勾结,欺压良善,甚至伪造户籍,虚报灾荒,侵吞赈济,民困而官不知。”
“其三,教化废驰,听闻某些乡里之规渐成虚文,奢靡之风渐起,争斗之事常有发生。这些并非全都是乡治之过,乃皇权不逮、监督缺失之患。”
中年文士说完,两人都没有在说话。而两人旁边幸好没有人,不然他们这些公开谈论皇权之事,被有心之人听到,少不得被人参一本。
“怀远应该也有应对之策吧?”
“却有应对之策!”
“何不说来一听,放心,今日说之你口,听之吾耳,无第三人知道。”
中年文士当即道:“其一,明确官府和乡绅里正、里老、耄老的职责,哪有是乡老们的职责,那些是他们可以管理的,那些不是。同时,那些事情应该由官府处理,这些应该明确出来。”
“其二,设立监督,县里可以设立一个‘乡约官’,每年巡视乡里,核查赋税、服役、诉讼、审判情况,同时纠察里老、乡老,但凡有冤者,允许赶赴县里上告,官府不得推诿。”
这里需要说一下,乡里之民如果有案子,案子先在里老这里审判,如果里老做不了主,则可以到县里上告。而直接到县里上告,县衙一般会打回来,让乡里先处理。中年文士的这个建议,允许上告,就是对此条规定的灵活运用。却听中年文士继续说。
“其三,扬善惩恶,对廉洁的里老、乡老们,官府赐予匾额,并且全县通报,同时给予一定的奖赏。对那些贪污、行迹恶劣之徒,革其职,治其罪,重者罚没其田产,同时通报全县。”
“其四,重兴教化,县里给予里老、乡老一定量的教化指标,由前面所提到的监督官员进行核查。教化有功者,同样给予奖赏,至于教化不利者,革职治罪。”
中年文士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带停顿,说明这些治理措施已经在人家心中存在许久了。从这治理乡里的政论来看,此人确实有真才实学,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此人竟只是一个幕僚。
中年人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看向中年文士,“给在下当幕僚却是让怀远蒙尘了,就今日这番政论,只要说与京里的那些大人们知晓,恐怕他们都会举荐怀远你。”
“在下并未后悔,明公多虑了!”
“哎,你呀!”
两人未再说话,深夜里就只剩下火堆发出的噼啪声。中年文士靠着火堆缓缓坐下来,目光看着跳跃的火苗,眼中闪烁着跳跃的光。
到了第二天,这一行人继续上路,此时才能看清,队伍前面有两名差役手持回避牌,身后还有人差役持蓝伞、藤棍、皮槊。一行差役后方有人骑马,当先一人正是昨夜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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