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沉重而粘滞。乔清洛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余音似乎还在梁间萦绕,她跪倒在地的娇弱身影与紧紧护住幼子的决绝姿态,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许博涵夫妇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冷汗浸湿了内衫。墨罕握紧了拳,何佳俊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们都屏息等待着顾远的反应,一场风暴似乎即将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到来。
顾远脸上的冰冷和审视,如同春阳下的积雪,缓缓消融。他先是发出一阵略显突兀,却成功打破了死寂的豪迈笑声,随即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乔清洛连同孩子一起抱起。这一连串的动作,强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瞬间将场面从剑拔弩张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一边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着尴尬,一边将乔清洛安置回座位,紧紧搂住。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透过单薄的衣衫,传递着一种稳定的力量。乔清洛原本剧烈颤抖的身体,在这熟悉的怀抱和轻柔的拍抚下,渐渐平息下来,只是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像个受尽惊吓后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可怜人,软软地依偎在顾远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汲取着久违的安全感。顾远甚至细心地将她的椅子向自己这边挪了近半尺,让她能完全靠在自己身侧,一只手始终揽着她纤细的腰肢,这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和保护。
待怀中之人的呼吸稍稍平稳,顾远才将目光重新投向如坐针毡的许博涵夫妇。他脸上的笑容未减,但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那是一种经历过无数阴谋诡谲、洞察人心深处的锐利。
他亲自执壶,为许博涵和自己斟满酒,动作从容不迫。放下酒壶后,他并未立刻举杯,而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斟酌着接下来的词句。整个花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这规律的敲击声和乔清洛细微的抽泣声。
“许会长,张夫人,”顾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令人不得不专注的磁性,“今日之事,一波三折,让二位见笑了,也辛苦二位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许博涵紧张的面容,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不瞒二位啊,我顾远,虽是行伍出身,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但早年……或者说,一直到现在,最擅长、也最习惯的,其实是藏在暗处当个‘暗桩’。” 他用了这个带有强烈间谍色彩的词,毫不避讳。
“我曾经跟我那些……唉,大多都已在地下躺了很多年的老同僚们说,”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追忆和不易察觉的沧桑,“你们干这提心吊胆、见不得光的营生,有的是为了一日三餐,有的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我顾远呢?” 他轻笑一声,带着点邪气,“老子他娘的干这个,是因为喜欢。喜欢看那些台面上道貌岸然的家伙,私底下是怎么算计的;喜欢把一团乱麻的线索,一根根捋清楚,看到最后那张底牌是什么。”
这番话,看似闲谈,却让许博涵的后脊梁窜起一股寒意。他瞬间明白了顾远的潜台词:眼前这位,不是普通的武将或部落首领,而是一个极其擅长观察、分析和操控人心的高手!在他面前玩弄心机、隐瞒真相,难度无异于火中取栗。
顾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鹰隼般锁定许博涵,之前的温和仿佛只是错觉。“所以,许会长,”他语气转沉,直接切入核心,“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早在刚才,老墨第一次问起虎子,你们几位那瞬间的眼神交错、语焉不详,我就知道了——这孩子,千真万确,是清洛的亲骨肉。”
他直言不讳,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我呢,没别的意思,就想得知一个完整的、不掺水的真相。”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我顾远这一生,行事自有原则。总结起来,算是‘半个睚眦’——恩仇必报,但看对象和方式。一饭之恩,我必倾力相谢;但一剑之仇嘛……” 他拖长了音调,手指在酒杯边缘轻轻划动,“是否报,何时报,怎么报,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他再次看向许博涵夫妇,眼神坦诚得近乎冷酷:“许会长,许夫人,你们是清洛的救命恩人,是你们在她最危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份天大的恩情,我顾远刻骨铭心。所以,请你们不必有任何顾虑。无论真相如何,无论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我在此向你们保证——”
顾远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目光却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乔清洛:“任何所谓的‘坏事’、‘丑事’,在清洛能活着回到我身边这件事面前,都轻如鸿毛,小得像这盘炙肉里的一根细骨头,微不足道!我现在只关心,我的清洛,这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需要知道这一切,才能更好地弥补她,保护她。”
这番话,既是承诺,也是最后的通牒。他给了许博涵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为了乔清洛好。同时也明确划下了底线:坦白从宽,隐瞒的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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