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岂人力资源中介的玻璃幕墙外，暴雨拍打着C城的高楼大厦。项目专员阿年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KPI红字，后颈渗出冷汗。他负责的科技公司外包团队缺口还差七个人，而客户方的HR总监已经发了三封措辞强硬的邮件。
"阿年，你的美式。"行政阿瑶端着咖啡杯飘进来，马尾辫随着步伐一甩一甩。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针织衫，衬得整个人像刚出炉的蛋挞，但开口就是老干部腔调："我说你们项目部别总熬夜，上次体检报告出来，你们组甲状腺结节发病率最高。"
阿年接过咖啡的手顿了顿，杯沿印着公司定制的励志标语——"突破舒适区，拥抱新可能"。他苦笑着摸了下脖子，那里确实贴着块膏药。
"叮"的一声，微波炉转完最后一圈。行政部那位传说中从投行空降的COO哈哈女士端着燕麦碗走出来，五十岁的人了，穿雾霾蓝西装裙竟像三十许人。她瞥见阿年电脑上的数据，突然笑出声："小阿年，你这招聘思路还停留在石器时代呢。"
阿瑶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哈哈姐，我们可是严格按照岗位JD筛选的！三年经验、PMP证书、985本科，这些硬性条件不能破例。"
"所以你们就守着这堆过期的酸奶等奇迹？"哈哈女士用银勺敲了敲阿年桌上的候选人库，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脆声响，"上周我让你们联系的那个直播基地的小伙子，有消息了吗？"
阿年喉结滚动。那个叫陈默的带货主播确实符合客户"思维活跃"的隐性需求，但只有大专学历，上份工作是在C城电子市场卖LED灯。"客户明确说要本科……"
"本科？"哈哈女士突然提高嗓门，惊得窗外雨滴都颤了颤，"去年他们招的那个海归硕士，现在还在给程序员订咖啡吧？要我说啊……"她突然压低声音，像要分享什么绝密情报，"大部分普通人变有钱，是因为他们敢在需要钱的时候，把'不可能'三个字掰碎了喂狗。"
阿瑶开始整理茶水间的过期食品，动作像在给手术刀消毒："这些酸奶再放三天就到期了，现在处理掉多浪费。"她举起一盒蓝莓味的说，"去年双十一买的，当时买二送一呢。"
"所以才要现在扔啊。"哈哈女士用脚尖推开冰箱门，冷气混着蓝莓香精的味道涌出来，"等它发霉长毛，就不是浪费的问题了。"她突然转头盯着阿年，"就像这个小伙子，非要等到客户威胁解约才肯动用备用方案？"
阿年感觉后颈的膏药开始发烫。他想起上周去客户公司提案，那个戴无框眼镜的CTO把他们的方案书摔在会议桌上："我们要的是能颠覆行业的疯子，不是会背八股文的机器人！"
"阿瑶啊，你总说公司制度要严谨。"哈哈女士从冰箱深处掏出一盒长满绿霉的豆腐，"可这盒豆腐三个月前就过期了，你每次整理都绕开它，为什么？"
阿瑶的耳尖泛红："我……我以为有人会吃……"
"看，这就是路径依赖。"哈哈女士把发霉的豆腐扔进垃圾桶，塑料袋坠落的瞬间发出闷响，"我们总在等奇迹，等那个会吃过期豆腐的傻瓜，却忘了真正的机会都在新鲜食材里。"
阿年盯着手机里陈默的直播录屏。镜头前的小伙子顶着鸡窝头，正用五种语言推销C城产的星空投影灯。当他说到"这束光能照亮非洲孩子的梦"时，弹幕突然炸出满屏的火箭。
"阿年哥，我真能去写代码？"陈默在电话那头嚼着口香糖，"我除了会修投影仪电路板，就剩这张嘴了。"
"你修过电路板？"阿年突然坐直身体，"客户要的是物联网工程师，但他们的智能仓储系统总出故障……"他抓起车钥匙冲向电梯，雨幕中C城的霓虹灯晕染成彩色光斑。
当陈默穿着沾满机油的工装裤站在客户公司仓库时，CTO的眼镜片闪过狼一样的光。这个用螺丝刀拆开AGV小车后盖的年轻人，用三个小时找出了困扰团队三个月的传感器故障。
"他不是985，但他拆过三百台故障设备。"阿年在项目复盘会上说，投影仪蓝光打在他脸上，"我们总说客户要的是证书，可他们真正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手。"
项目庆功宴选在C城江边的露台餐厅。阿瑶看着穿定制西装的阿年，突然发现他后颈的膏药不见了。"你现在敢吃冰箱里的临期食品了吗？"她晃着香槟杯问。
"不，我直接去生鲜超市抢打折的三文鱼。"阿年笑着指向江面，货轮正拖着金色尾波驶向入海口，"哈哈姐说得对，过期的东西就该扔进垃圾桶。但更重要的……"他突然压低声音，学哈哈女士的腔调，"是要在涨潮前造好船。"
远处C城的灯光如星河倾泻，阿年手机震动，弹出陈默发来的消息："阿年哥，非洲客户想订购一千台带故障预警的仓储机器人！"
阿瑶望着甲板上哈哈女士的背影，突然想起那个被扔掉的蓝莓酸奶。此刻江风正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而这座城市永远在等待新的破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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