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荷花，好了吗？”
一大早，刘一水穿了身自个最是体面的衣裳，头发也用木簪仔细束好，站在李小草家新搭的草棚院子外，搓了搓因紧张而不断发汗的手心，朝里面大喊了一声。
刚给两个孩子穿好赶制出来的新衣，又仔细抚平最后一丝褶皱的李小草，一听到这熟悉的让她心口发紧的嗓音，耳根便不受控制的染了抹红霞。
刘长生牵着妹妹荷花站在母亲跟前，小脸红扑扑的，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兴奋。
“娘，一水叔来了。”
“嗯，娘晓得。”
李小草起身，拍了拍两个孩子肩膀，脸上努力做出平静的笑容：“娘要去作坊上工，一会你们一水叔送你们去学堂，要听话知道么？”
“下午放学，娘就亲自接你们去！”
刘长生已是半大小子，隐约懂得些母亲跟一水叔之间的不易，他笑眯眯的拉着妹妹：“娘放心，您忙您的，下午我带妹妹回来就成！”
“傻小子！”
李小草被儿子逗得心头一软，捏捏儿子软绵绵的脸，也不再多言，一手牵着一个出了门。
年轻妇人来到院外，待看清门外宽肩窄腰，身形挺拔的汉子后，脸颊霎时红成了熟透的茄子。
而看到妇人的刘一水更是眸光一亮，一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嘿嘿傻笑起来。
从李小草手里自然的接过两个孩子，刘一水抑制不住地满是憧憬：“小草，等这阵秋收忙完，咱就重新盖个新屋！孩子们如今上了学，可不能再在这草棚里凑合，冻了手，耽误了写字念书可不行！”
李小草闻言，头垂的更低，却没有反驳，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
这细若蚊呐的回应，却让汉子顿时心花怒放，激动无比。
自上回抢匪闯入，刘一水于危难关头救下母子三人后，隔在二人中间的那层窗户纸便彻底粉碎。
事后宋兴旺带着村民重建损毁屋舍，刘一水更是二话不说，最先为母子三人重新搭好了这所能遮风避雨的临时屋棚。
那些同来帮忙的青壮，看着刘一水忙前忙后却甘之如饴的模样，再见李小草默默煮茶端水，眸中满是感激，心下便都明了了几分。
自此，二人的感情在这片新建屋舍的废墟之上急速升温。
然而，名不正言不顺。
刘一水敬重李小草，也心疼好友留下的两个孩子，所以一直恪守礼节，从不曾逾越半分，生怕给母子三人惹来闲言碎语，让本就艰难的母子几人雪上加霜。
但村人并非瞎子。
大伙都看到了刘一水为母子三人的忙前忙后，看到了他付出的点点滴滴，然后见着曾经唯唯诺诺，畏首畏尾害怕见人的李小草脸上渐渐多出的明媚，见着刘家两个孩子围绕在刘一水身边时，那发自内心的孺慕与亲近，便也就释然了几分。
起初，村中还有一两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和有碍视听的议论。
可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看到李小草母子三人在刘一水的照应下肉眼可见地好起来的日子，那点些微议论，也跟着慢慢散在了风里。
渐渐地，对于二人的相处，村民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默许。
便是这份默许，给了刘一水莫大的勇气。
在一日晚上，他鼓足勇气，拎了一壶酒，提了两包点心，敲响了刘氏族长六叔公家的院门。
门一打开，刘一水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六叔公面前，对着老人砰砰砸了三个响头。
“六叔公，一水今日来，是要求您一件事，也是求族里给个恩典。”
他将自己对李小草的心思，以及想要明媒正娶，照顾母子三人的决心，原原本本、毫无隐瞒的说了出来。
农家汉子，肚子里没有装那天花乱坠的好听词，只有一片肉眼可见的坦诚。
“小草是个好女人，长生和荷花也是好孩子。”
“我不想她们再受苦，也不想这么没名没分的让人在背后指点，我想堂堂正正地护着她们！”
“求六叔公和族里成全！”
六叔公接过对方斟满酒的杯子，浑浊的老眼里满是复杂。
老人望着跟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后生，良久没有说话。
寡妇再嫁，尤其是在有孩子的情况下，总会惹来些风言风语。
宋家村这些年，非是没有寡妇再嫁的，只不过，再嫁的寡妇无一不是去了别的村。
什么风言风语，人离得远了，便也眼不见为净了。
似眼前刘一水这般，且还是同族的情况，当真是头一回，他不得不犹疑。
只是...
李小草母子的处境确实需要个依靠，更重要的是，刘一水如今也算村里数得上勤快能干的后生，以往自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时候，混是混了点，但也没做过什么有伤族人和村子的混账事。
而今，对方跟着宋家那丫头办了不少事，眼见着就要发家，如果这个时候驳了对方的请求，怕是今后便要跟族里生出怨怼和生分...
这，却是老人不愿看到的。
念此，老人觉着两相其害取其轻，成全了这对苦命人，于村子而言，也是安稳了一户人家，免了那孤儿寡母的凄凉。
于族内而言，多了一位未来可期的后生支持，他们这一族便不至于落于其他几族太多。
最关键的是，如今村人对这对苦命鸳鸯也含了默许的心思，倒也不怕惹来太多非议！
想到这里，老族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重重放下酒杯，发出“咚”的声响。
“起来吧。”
六叔公一脸肃穆：“你既有这个心，且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族里没有拦着的道理。李小草...也是个苦命人，既然你们二人都有意，等忙过这阵，便按礼数把事情办了吧。”
“只是，既成了家，便要好生对待人家母子，不可辜负！”
“谢六叔公！谢六叔公！”
“您放心！我刘一水对天发誓，定会把小草和两个孩子当眼珠子疼！绝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刘一水没想到，族长的应允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喜出望外之下，忍不住连磕了好几个响头，眼眶都激动的泛起了红。
有了族长的首肯，二人的姻缘线便再无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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