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刮得防沙网哗啦啦响，小林迷迷糊糊摸向枕边，空的。她裹着外套往育苗棚走，远远看见太阳能板底下亮着点光，小张正蹲在地上扒拉什么。
“又不睡觉？” 小林踢踢他后背，“李工的实验数据能当安眠药？”
小张头也不抬：“你看这根须，比上周长了三公分！” 他举着放大镜凑近，“双果苹果的根系活性超出预期，说不定能在半沙漠化土壤里扎得更深。”
小林蹲下来戳戳保温箱：“别整这些文绉绉的，说白了就是能扛住咱们这破地？”
“差不多这意思。” 小张突然笑出声，“你还记得刚来时，你说这破沙窝能长出苹果，不如指望沙狐下蛋？”
“那不是被你骗来的吗？” 小林抢过他手里的记录板，“说什么包吃包住，结果顿顿是张阿姨的盐碱地土豆。”
正说着，育苗棚角落传来窸窣声。小张抄起手电筒扫过去，两只沙狐崽正叼着半截苹果核往往外拖。大沙狐蹲在不远处，见人来也没动，琥珀色的眼睛在光线下亮得像玻璃珠。
“跟你一样，都是夜猫子。” 小林拽拽他胳膊，“别照了，再看把人家看害羞了。”
第二天一早，赵丽挎着篮子冲进办公室：“小雨你看，我家丫头用苹果干做的挂坠！” 竹篮里摆着串红扑扑的小玩意儿，每个都穿在细麻绳上，“家长群里炸开了，说要预定五十个当开学礼物。”
小张凑过来看：“这得用多少苹果？咱们库存……”
“停！” 小林捂住他嘴，“五十个而已，下午我带孩子们去捡落果。赵丽姐，让丫头教大家做，就当手工课实践了。”
正说着，李工抱着个仪器冲进来，白大褂上沾着草屑：“湿度传感器失灵了！凌晨三点到五点的数据全没了！”
小张接过仪器摆弄两下：“是不是沙鼠又咬线了？上周东边的线路就被啃断三次。”
“我看是你装的防护网太次！” 李工急得直转圈，“明天农业局要来测土壤指标，这数据断了怎么交差？”
小林突然指着窗外：“那不是王所长吗？他上次说带新传感器来。”
王所长骑着电动车颠颠地进来，车筐里装着个铁盒子：“小张，你要的防腐蚀传感器，我托人从市里捎来的。” 他瞥见李工手里的旧仪器，“咋了？又被老鼠祸害了？”
“可不是嘛！” 李工叹气，“这沙漠里的耗子比实验室的精密仪器还精。”
小张拆开包装：“这次我把线路埋进 PVC 管，再涂层防啃咬的药膏，保准没事。” 他突然抬头，“王所，上次说的滴灌带补助……”
“批了批了！” 王所长掏出表格，“填好交上去，下周就能下来。你们这果园可是县里的样板，上面盯着呢。”
中午饭桌上，小王举着手机拍苹果醋：“家人们看过来！这是咱们沙漠果园自制的苹果醋，零添加纯发酵……” 他突然皱起眉，“这‘纯天然战士’又来抬杠，说咱们没生产许可证。”
小林舀着汤笑：“把昨天拿到的食品经营许可证怼他脸上，再让他看看车间监控。对了，告诉他下周来参观，管够苹果吃。”
小张扒着饭嘟囔：“我看这人就是闲的，上次造谣用农药，这次说没证，下次该编啥？”
“管他编啥。” 小林夹块排骨给他，“下午带孩子们去摘苹果花，李工说要培育新的发光菌种。”
果园里顿时热闹起来，十几个孩子挎着小篮子穿梭在果树间。赵丽家丫头举着篮子跑过来：“小林姐，这朵花特别大！”
小林接过那朵粉白相间的苹果花：“真棒，给李爷爷送去，他肯定高兴。”
小张蹲在地上调试相机：“都站好喽，给你们拍摘花视频，发网上让爸妈看看。”
“张叔叔，你的镜头歪了！” 有个小男孩喊。
“瞎说，我这是艺术角度。” 小张调整着角度，“拍完给你们烤苹果干吃，用我那‘黑科技烘干器’。”
正忙活时，买买提大叔骑着三轮车过来，车斗里装着些木板：“小张，你要的观察台架子，我给钉好了。” 他指着木板上的花纹，“我孙子刻的苹果图案，好看不？”
小林凑过去看：“这手艺绝了！大叔，回头让孩子来教大家木雕吧，就当特色课。”
“行啊！” 买买提大叔笑得眯起眼，“那小子天天抱着刻刀瞎琢磨，正好让他练练。”
傍晚收工时，小林发现小张蹲在防沙网边发呆。她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几只沙狐正在远处啃苹果皮，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在想啥？” 小林踢踢他的鞋。
“想刚来时，” 小张搓搓手，“那时候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你天天跟我吵着要回家。”
“那不是怕你在这沙窝里耗一辈子嘛。” 小林拽他起来，“现在不一样了，有果树，有孩子，还有……” 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只大沙狐，是不是胖了点？”
“肯定是偷吃不客气。” 小张笑着搂住她肩膀，“等观察台建好了，咱们安个红外相机，看看它们晚上都干些啥。”
“别又像上次安风速仪似的，把赵丽姐的被子卷走。” 小林戳他胳膊，“还有，明天别忘了给孩子们发苹果干，你要是敢烤成炭，我就把你那扳手扔沙堆里。”
“知道了林总管。” 小张捏捏她的脸，“回去吧，张阿姨该喊吃饭了，今天好像有炖羊肉。”
两人往宿舍走，育苗棚的灯光在身后亮着，新栽的苹果苗在晚风里轻轻晃。小林突然停下脚步：“哎，你说咱们这果园，会不会真成个好地方？”
小张回头看了眼亮着菌光灯笼的果园，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本来就是个好地方啊。”
月光洒在防沙网上，像铺了层碎银子。几只沙狐抬起头，望着渐渐亮起的菌光灯笼，慢悠悠地往果园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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