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的烟锅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时,苏青的指甲正掐进掌心第三道纹路里。
雨还在下。
哀牢山的雾像泡发的棉絮,把祠堂的飞檐泡得发胀。梁上悬着的长明灯晃了晃,将供桌上的牌位照得忽明忽暗,牌位前的香炉里,三炷香烧到了底,灰烬弯成了诡异的弧度。
“他说的是真的?”苏青的声音比香灰还轻。
老木没抬头,烟锅在鞋底蹭了蹭,火星子溅在青砖上,转瞬就灭了。“二十年前,你爹也是这么问我的。”
祠堂的木门“吱呀”响了一声,风裹着雨丝钻进来,吹得长明灯的光晕缩了缩。苏青猛地回头,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门槛上的青苔被雨水泡得发亮。
她的指尖还在发烫。
昨天在溶洞里,陈默的指尖擦过她手腕时,就是这种温度。像揣在怀里的火炭,烫得人发慌。那时他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玉佩,玉佩上的“苏”字被体温焐得温热,他说:“这是你爹留给我的。”
供桌最底层的牌位突然倒了。
苏青弯腰去扶,指尖刚触到牌位边缘,就摸到一道刻痕。不是工匠的手艺,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像个残缺的“默”字。
老木的烟锅又点着了。“当年你爹把他藏在溶洞的暗格里,嘱咐我每月送一次药。”烟雾从他嘴角漫出来,把皱纹里的神色遮得模糊,“药里掺了锁阳草,能压着他身上的东西。”
长明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苏青的视线落在牌位后的蛛网里,那里卡着半片撕碎的信纸。纸页被虫蛀得千疮百孔,依稀能认出“月圆”“血祭”“茧房”几个字。
“茧房是什么?”她抓起信纸时,指节在发抖。
老木的烟锅停在半空。
祠堂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像有人踩碎了枯骨。苏青抬头,看见窗纸上映出个影子,很高,肩线削瘦,右手按在窗框上,指节泛白——是陈默的手型。
她的心跳撞在喉咙口,像要蹦出来。
“别开窗。”老木突然站起来,拐杖在地上顿了顿,青砖被敲出个浅坑,“他现在不是人。”
窗纸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发出指甲挠玻璃似的锐响。苏青盯着那道影子,看见他抬手,指尖在窗纸上画了个圈,像在临摹她掌心里的纹路。
“他在找你。”老木的拐杖指向供桌下的暗格,“进去。”
暗格的木板很沉,苏青掀开时,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她蜷进去的瞬间,听见祠堂的门被撞开了,雨声一下子涌进来,带着泥土翻涌的腥气。
“苏青。”
陈默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像浸在水里的铃铛,又哑又闷。苏青捂住嘴,看见暗格的缝隙里,一双鞋停在了供桌前。是她去年给他买的登山靴,鞋跟处磨出的缺口还在,只是现在沾着暗红的泥。
长明灯灭了。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擦过暗格的木板。很轻,像羽毛,又像指尖。苏青屏住呼吸,感觉那道视线正透过木板的纹路,一寸寸扫过她的脸。
“我知道你在里面。”陈默的声音离得更近了,“玉佩我带来了。”
暗格里的霉味突然变成了锁阳草的气息。苏青猛地想起,去年陈默发烧时,她给他熬的药里就有这味道。那时他躺在床上,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枕巾,她用毛巾给他擦手,他攥着她的手腕,说:“等我好了,带你去看山顶的云海。”
木板突然被掀开一道缝。
苏青看见半张脸。陈默的左眼是正常的,瞳孔在黑暗里泛着浅褐色,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右眼却泛着青黑,虹膜上爬满了蛛网似的红血丝,像被人用针硬生生扎出来的。
“跟我走。”他的指尖卡在缝隙里,指甲缝里还嵌着溶洞里的黑泥,“茧房要开了。”
老木的拐杖突然砸过来。
陈默侧身躲开,拐杖砸在供桌上,牌位哗啦啦倒了一片。苏青趁机推上暗格的木板,听见外面传来闷响,像是肉体撞在柱子上的声音。
“他娘的锁阳草失效了!”老木的骂声里混着喘息,“你爹当年就该把他烧了!”
暗格的木板在震动。
苏青摸到口袋里的玉佩,玉佩的棱角硌着掌心。是昨天陈默塞给她的,那时他的指尖在流血,血珠滴在玉佩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他说:“茧房开的时候,玉佩会发烫。”
现在,玉佩真的热起来了。
像揣着颗刚剥壳的栗子,烫得人想撒手,又舍不得。
外面的打斗声突然停了。
苏青的心提了起来,耳朵贴着木板听。雨声,风声,还有……咀嚼声。像有人在啃咬骨头,咔嚓,咔嚓,带着黏腻的回响。
她的胃里一阵翻涌。
木板被推开时,她看见陈默站在供桌前。老木的拐杖落在他脚边,断成了两截。他的嘴角沾着暗红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洇出一朵花的形状。
“现在信了?”他弯腰,指尖擦过她的脸颊,温度比玉佩还烫,“你爹当年没杀我,就是等着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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