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透庐州大营,林川指尖抚过神龙剑格,剑身倒映着辕门外连绵的火把长龙。苏婉儿银甲染尘,正将染血的布条缠上枪杆,忽见林川肩头渗出血色,柳眉倒竖:"不要命的!伤成这样还敢调兵遣将?"她扯开医药箱翻找金疮药,却摸出半块硬如石头的胡饼。
"用我的。"苏婉清鹅黄襦裙拂过兵器架,将青瓷瓶搁在沙盘边缘,"半夏配三七,止血最是..."话音未落,林川已撕开肩头布料,露出狰狞箭伤。少女倒吸冷气,银针在火把上灼烧时手抖得险些扎偏穴位。
"娇气!"苏婉儿夺过药瓶,烈性金疮药泼在伤口嗤嗤作响。林川额角沁出冷汗,嘴角却噙着笑:"比起三年前雁门关那箭,这等小伤..."
"闭嘴!"两位姑娘异口同声。苏婉清拈着银针封住他曲垣穴,泪痣在火光下盈盈欲坠:"川哥哥可知,那日你从冰窟出来时,呼吸弱得几乎探不到?"
辕门外忽然马蹄声急,郡主月白裙裾挟着夜露掀帐而入。她罗伞尖挑开染血战报,声音清泠如碎玉:"北狄先锋距潼水只剩百里,朝廷主和派扣着粮草不发——林大将军,你这仗要如何打?"
"不打。"林川突然剑指沙盘某处。神龙剑尖点在标注"刺史别院"的模型上,木质亭台应声崩塌。"三日后寿宴,本将军要请狄王饮鸩酒。"
众人怔愣间,长公主红裳如火卷进营帐。软剑"唰"地缠住林川手腕,凤眸寒光迸射:"你要单刀赴会?当真以为神龙剑能敌千军万马?"
"自然不能。"林川轻笑,剑尖挑起沙盘边角的盐袋。雪白盐粒洒落处,赫然显出狄军粮道走向:"但若让狄王知道,他的盐路全捏在本将军手里..."
苏婉儿突然银枪顿地:"姑奶奶带轻骑去断他后路!"她枪尖划向沙盘西北,"当年在漠北剿马匪,这种地形我熟!"
"不妥。"郡主罗伞轻转,伞骨暗格滑出羊皮卷,"狄王近年惯用连环马阵,需重甲钩镰兵克制。"她目光扫过长公主,"殿下府里私养的三百玄甲军,该见见光了。"
营帐陡然寂静,油灯噼啪爆响。长公主指尖摩挲剑柄螭纹,忽将虎符掷在沙盘上:"本宫的条件——你活着回来,娶我。"
"咳咳咳..."林川呛咳着按住伤口,苏婉清的银针险些扎穿他肩胛。苏婉儿枪缨怒抖:"趁火打劫?先问过姑奶奶的银枪!"
"诸位..."林川苦笑着起身,神龙剑突然龙吟大作。剑气震得帐帘翻飞,露出在外偷听的数十将领。他目光扫过众人惊惶面孔,声如寒铁:"传令,今夜子时焚毁狄军屯盐仓——不必隐蔽,要让百里外狄王看得清清楚楚!"
将领们轰然应诺退下,帐内重归寂静。林川忽然踉跄扶住沙盘边缘,暗红血迹顺着模型上的潼水蜿蜒而下。苏婉清慌忙扶住他,却听他低语:"婉清,替我研墨..."
少女铺开宣纸时,林川已提笔挥毫。墨迹淋漓处,竟是首《破阵子》:"剑挑山河肝胆,诗成日月昆仑..."笔锋陡转,词句变作军事布防图,某处朱砂标记旁小字批注:"此处埋火雷,待狄王阅兵时引爆。"
"川哥哥这手明修栈道..."苏婉清话音未落,花魁抱着焦尾琴悄然而入。面纱下飘出轻笑:"将军好计策,不过...狄王近年只饮葡萄酿,鸩酒怕是不肯入口呢。"
"他喝。"林川扯下腰间鎏金酒壶掷去,"三日前便让商队混进狄营的'厚礼'。"壶身转动时,壶底"李府"烙印刺目——正是李平山旧宅搜出的毒酒壶。
苏婉儿突然劈手夺过酒壶:"姑奶奶去送!当年在漠北,我扮过卖酒胡姬..."她扯开发髻,青丝散落时竟真有几分西域风情。
"胡闹!"长公主软剑骤出,剑尖挑回酒壶,"你当狄王帐前侍卫是瞎子?"她红裳旋舞间,掌心多出枚孔雀胆,"本宫有更好的..."
"都收起。"林川神龙剑轻点,毒药瓶尽数落入沙盘。他望着帐外渐圆的月亮,声音忽柔:"三日后,林某要堂堂正正取他性命。"
更鼓声穿过夜雾,营火渐次熄灭。苏婉清在伤兵营找到林川时,他正给个小卒接骨。少女默默递上药箱,见他十指沾满血污,忽然扯袖为他擦拭:"川哥哥可知,你此刻像极了七岁那年..."
"像那只掉进泥潭还叼着鱼不放的猫?"林川低笑,接过她递来的帕子。鹅黄丝绢角绣着玉兰,与剑穗俨然同料。
苏婉儿拎着食盒撞开帐帘时,正看见这幕。将军之女冷哼着砸下食盒:"炊饼!吃不死就凑合啃!"转身要走,忽又甩来牛皮水囊,"漠北的规矩——出征前得饮烈酒!"
林川拔开塞子仰头灌酒,喉结滚动时旧伤崩裂。血混着酒液滑落衣襟,他忽然将水囊抛回:"不够烈,比不得三年前雪地里那口。"
苏婉儿耳根骤红,银枪哐当砸地:"你...你当时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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