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间隙，人群纷纷离席，稍作放松。
正玉是走的最快的那个——他没有会议与谈判的义务，也没有资料与公文需要处理。
此人先前高强度工作，没事做正好乐得清闲。
精灵族率先有位代表离席，走向正玉所在的休息区。
“神使阁下，冒昧打扰。我名为莱戈拉斯·语风，是此行的顾问。”
莱戈拉斯微微欠身，摆出求教的姿态。
“关于盟约的具体条款，我是否能有幸听取您的见解。您见识广博，不知对于契约的订立，可有高见？”
原本闭目养神的正玉起身还礼，请对方坐下，并为她斟上一杯清茶。
两人坐了下来。
“我不过是一介旅人，不懂律法政经，不敢妄言。”正玉谦逊摆手。
莱戈拉斯唇角微扬，“王常说，您眼光独到，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但说无妨。”
正玉沉默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或许，贵方不必强求‘永恒’的盟约。”
莱戈拉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守护与延续为我族天性，寻求稳定长久的盟约亦是情理之中……神使何出此言？”
“正因看重承诺，更该警惕‘永恒’二字的束缚。”正玉迎上她的目光，语气平静，“世间哪有永不改变的同盟？强求永恒，反而可能埋下隐患。”
见面前的精灵陷入思考，他继续道：“两界时间流速不同，规则也在互相渗透。如今纯血精灵的千年，不过是此世界的百年。在一切未明之前，将契约建立在‘永恒’想象上，风险太大。”
莱戈拉斯若有所思，轻轻放下茶杯：“依阁下之见……”
“开始，比完美更重要。”正玉轻点桌面，“十年协议是协议，一月试行也是协议。关键是要踏出第一步，契约不是为了绑定彼此，而是搭建合作框架。与其追求万无一失，不如先有个开始。”
莱戈拉斯沉默良久，仿佛在权衡这番话的深意。
最终，她缓缓点头，露出微笑。
“您的提议很有建设性。有时过于沉溺于对永恒安稳的追寻，反而忽略了当下…才是构筑未来的唯一基石吗？
原来如此。我会郑重转达于王，感谢您的坦诚。”
她起身，再次向正玉优雅行礼，随后步履轻盈地离去，显然心中已有了新的考量。
时间稍晚些，一位略显疲惫的中年男子找到了正在阳台透气的正玉。
他是华国谈判团的核心成员之一，专门研究跨文化交流与国际协议。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
李教授递过一支烟，被正玉婉拒后，他自己也没点。
他只是拿在手里捏着，眉头紧锁。
“谈判……唉，进展比预想的困难得多。有些问题，想听听您这位中立人士的看法。您和精灵接触得多，觉得我们这边……是不是有什么没做到位的地方？”
正玉哑然，没想到自己被华国如此信任——或者说，是双方都在试探自己的立场吗？
正玉倚着栏杆，看着三三两两休息的精灵。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思量了一会儿会议情况，转而陈述了自己作为旁观者的真实感受。
“李教授，您和您的同事们，未能将这些使者真正视为平等的合作伙伴……你们看她们的眼神，像在研究珍稀物种。”
李教授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下意识反驳：“这……正玉先生，我们绝对尊重精灵族的文化和主权，谈判态度是诚恳的……”
正玉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先前看过不少书籍，此时也能在不知情的异世界教授面前侃侃而谈。
“我并非指责诸位的诚意。我了解贵方可能存在的一些固有观念——比如思维、文化。
但您要明白，精灵族，是一个典型的母系氏族社会。
女性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她们长于母神的怀抱，因纯洁心灵、聪慧头脑或强大能力被选拔至母树驻地。
大多数纯血精灵，学院毕业前都在几乎看不到男性的环境中成长，信奉着精灵王的训诫，这个群体并以‘世界母亲’自居。”
“母亲…那她们为什么会这样……”
那一刹那，李教授脑海中闪过很多歌功赞德与自我牺牲的片段。
而后他闭了下眼。
不对，精灵不像是那样的母亲——
正玉发觉他开始思考，有意给他一点时间，在教授再次看过来后，他才继续说道：
“我想您一定是在犹豫一些差异问题，可在她们的认知里，‘母亲’并非仅仅是慈爱的供养者，更是秩序的化身、规则的体现、裁决的执行者。
她们是未曾受过社会‘规训’的自然之女。
因此她们或许不在乎男人的视线，但对于整体性的、来自另一个文明体系的审视、打量乃至潜意识的轻视。
其感知，是极其敏锐的。
教授，您不妨设想，为何谈判进展迟缓？除了条款本身，是否还横亘着一条因认知不平等，而产生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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