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暖斜晖，赤红霞光大作，灰雾蒙蒙遮住层层叠叠的远山。
林间百兽休憩，纷纷隐匿身形，三两盏灯烛亮起，飞蛾追逐，蝉鸣相竞。
李兰天洗净铁盆，便扛着巨刃上山，准备犁地。
“忘记问师姐法术一事了，我和沈修言一同入门，绝对不能落在他的后面。”
李兰天今天多炒出整整一桶香粉，取了一小包的量带在身上，剩下盖了粗布，足够她用个小半年。
也不知道这老青牛和沈修言相处的怎么样了。
“总不会真伤到他。”
李兰天快走几步，行到荒地，先听到一阵敲敲打打的铁器声。
“喂，沈修言，你做什么呢？”
少年人手里攥着一把老铁锤，锤身爬满红棕色的锈迹，木制锤柄色深老旧。
他正在敲打牛车的木制滚轮，听到身后的声音，匆忙站起，“我就随手摸了一下！我不是故意弄坏你的车的啊！”
李兰天检查一遍，发现只是轮子掉了，重新制根铁钉拧上就行，轻描淡写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沈修言支支吾吾，从袖子里掏出个布口袋，“其实还有点事。”
“沈少爷要送钱给我？”
“当然不可能啊！唉，是这个，你看我的种子。我以前没干过农活，不知道种子要炒制多久才合适。还有播种，每块土地这种子究竟要放几粒我也不清楚……”
说白了，他就是没干完活等着自己帮他呗？！
不可能！牛是牛，马是马！马的活，牛干不了！
李兰天捏起一把种子，轻嗅了嗅，“这是叶类的灵植，长成后有些像凡间的白菜，这种子你若是炒过就可以拿去喂鸡了，根本种不出东西，这是常识。”
“没炒没炒！还没动手！”沈修言道。
她掏出铁盆，随意从地上抓了几捧土，又扬进大把种子，“种子要和土壤先混合，才能撒进地里。因为种子很小，直接播撒会导致种植过密。”
她将盆递过去，亲自盯着沈修言动手。
“如果你非要算具体数，一次五粒左右，撒的均匀些。”
沈修言听的很认真，精致的锦衣袖子被束起，也不在乎手脏不脏，“原来这么简单的啊，早知道我就回山下问你们好了。”
“我的小黑肯定想我了，我给它准备的桃汁鱼，也不知道它会不会按顺序吃，若是不分饥饱一口气几盘全吃完再把它撑坏了，那可是黄品的呢。”
少年絮絮叨叨，这时山里除了蝉鸣，就是他的叫声。
李兰天毫不客气道，“一共天地玄黄四个品阶，真厉害，黄品的呢。”
沈修言听了挥起拳头，气冲冲道，“李兰天！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
“沈修言，你能不能别说话？”
两人吵了足足半个时辰。
“终于干完了，回去陪小黑喽。对了，那个前辈白天骂了我一句，想要揍我被我躲开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睡觉，叫也不醒，我把它放到大树下面了。”
“……所以他原本是靠在木车上的吗？”
沈修言眉目上扬，洋洋得意，“对啊，我怎么能让前辈受这种委屈！他看着人高马大的，身上没几两肉，挺好背的。”
“走喽～”
少年人赶在天黑之前离开了这片土地。
“……”
“多事！赶紧趁他恢复牛身前送上木车，就用不上我的香粉了！”
李兰天仰头望尽最后半寸斜阳，拼了老命跑向树下，背起仍是人形的古稀老头就极速狂奔。
脚下的土地从干燥硬实变得湿润松软，她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啊啊啊啊啊啊，沈修言，你给我等着！”
少女临近几步甩铅球般扔出老头，结果夜幕降临，老头刚碰到木车就化为老青牛，结结实实的从车上摔了下来，四脚朝天，牛角铲了大块泥。
“……”
李兰天默默掏出香粉放到老青牛的鼻下，重新操纵着老牛爬上木车。
她将草绳捆上身，开始今夜的耕耘。
这一次，她留心注意身体内部的灵气运转，符合书上那小周天的循行，气息均匀柔和。
掌心虽然冒出过几次火焰，但都被她迅速压制住了，日升之前，仅仅烧毁了两根草绳。
灿阳散落在大地上，犁过的土壤松软色深些，下面盖着野草，有些潮湿。
李兰天这一宿都精神奕奕，她猜测与练气术有关，愣是提着一口气拉着老牛跑了整整五十亩地。
她比牛还牛！
“今天是五十亩，说不定明日就是六十亩，越犁越多，一年内还是有可能开垦六座山的。”
老青牛已经恢复成老头模样，正闷头趴在木板上，佝偻着背，蜷缩起身体，衣衫单薄破旧，周身弥漫那股子行将朽木的味。
像是阴湿的木板上长出的腐疮。
“我与沈修言虽皆是少年，风华正茂，可我们与你有何不同。日夜劳作在这片土地上，捧起的是黄土，种下的生机。”
“是牛是人，重要吗？”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天上众仙，又怎能都由凡人修成。如果劳作几十年就能得机缘，一朝踏入修仙路，那凡间的老百姓恨不得争先恐后扑在这田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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