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点三十七分,气温仍未回暖。
天还墨沉沉地压着,连一丝亮缝都不肯透,糊住了外头的一切,只隐约漏进来点路灯昏惨惨的光。
屋里的人差不多都醒了,不是睡够了,是根本睡不着。
寒气钻得人发疼,胃里空落落的反酸,还有那点悬在嗓子眼的恐慌,压根不允许人沉进梦里。
房间中央拢着一小堆火,火苗蔫蔫的,只舔着几根木头,冒着呛人的黑烟。
火堆特意靠在张涵身边,他发着低烧,早就陷入了昏迷,脸颊烧得通红
木材也快告急了,拢共剩下七公斤柴,外加三公斤揉得皱巴巴的纸皮。
为了让火头不至于彻底灭了,只能把柴掰成细条,一小撮一小撮地添,省着烧。
其他人都挤在火堆周围,胳膊腿缩成一团,肩膀挨着肩膀,胸口贴后背,可那点微薄的暖意,连牙缝都填不满,更别说抵挡住室内零下二十度的严寒。
呼出的白气刚飘出去,就冻成了细碎的霜粒,落在眉毛上、头发上,活像一群白头翁。
“娘的……这时候要是蹲老家铺子门口,灌一碗滚烫的胡辣汤,得劲!”
沈大山盯着掌心那块灰扑扑的压缩饼干,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是河南人,老家镇上那家胡辣汤铺子的香味,这辈子都忘不掉。
红油浮面,胡椒呛鼻,豆腐皮、海带丝、牛肉丁混在一块儿,喝一口浑身都暖透了,额头上能冒出汗珠子。
老辈人总说“北有京城大碗茶,南有逍遥胡辣汤”,以前听着没觉出啥,现在一想,那简直是神仙日子,是这辈子再也摸不着的奢望。
“要说吃的,俺现在更想啃烤地瓜。”
刘福春吸溜着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眼眶红得像兔子。
他已经熬了整整一昼夜,眼皮子重得抬不起来,可神经却绷得紧紧的,闭着眼全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压根没法睡。
“想顶个屁用,能当饭吃?”
沈大山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他把那块压缩饼干掰得粉碎,捏起一撮粉末,小心翼翼地撒在舌尖上。
之前听一个老兵说过,这么吃能缓解消化压力,鬼知道是真是假,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
南方逃难那阵子,他吃得最多的就是这玩意儿。
沿途的难民收容站,发的全是这种硬邦邦的饼干,说是成本低廉、携带方便,还能提供高热量。
确实能把肚子糊弄个半饱,可后遗症也忒狠了。
排便难如登天,多少人憋得满地打滚,最后只能靠开塞露,甚至拿手抠,那滋味,比挨饿还难受。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炸响一阵犬吠。
“汪……汪汪汪!”
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凶,像被什么东西撵着似的,撕破了清晨的死寂。
紧跟着是几声粗粝的呵斥:“旺财!闭嘴!嚎你娘的丧!再叫老子崩了你!”
倚靠在窗边的姜广涛猛的睁开双眼,原本耷拉着的肩膀瞬间绷紧,半个身子探出去,眯着眼往楼下瞅:“操!都六点半了天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帮宪兵是闲出屁来了?深更半夜不睡觉,牵条狼狗在街上瞎转悠,闻什么?闻西北风里的死人味?”
“咋了咋了?”
吴俊浩守在门口,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顺着姜广涛的视线往下扫。
昏黄的路灯蒙着一层薄霜,光线散散的,像快熄灭的烛火,照见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防化服身影,面部扣着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冷森森的眼睛,最前头的一人牵着一条军犬。
看体型和毛色应该是条德国黑背,但两人也不敢确定。
狗身上裹着定制的防寒服,连爪子都套着厚布爪套,正四肢趴地,鼻子几乎贴在结了薄冰的地面,尾巴绷得笔直,一下下嗅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看着比它的主人还要警惕,还要凶狠。
“鬼晓得这帮孙子发什么疯。”
姜广涛啐了口,狠戾道,“难不成又在抓逃兵?就这全面戒严的防区,想逃跑的也是脑子秀逗了,这帮孙子倒是闲得慌,拿人消遣呢!”
“这么冷的天,风跟刀子似的刮,狗鼻子怕是早冻僵了,闻个屁。”
吴俊浩缩回手,甩了甩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
“冻僵?你瞎啊!”
姜广涛下巴朝楼下努了努,声音里的嘲讽快溢出来,“瞅瞅那狗身上裹的!厚毯子缠了一层又一层,比咱们穿的都暖和!咱能跟它比?别说比那些宪兵了,连条狗都比不上!”
“可……可我们好歹是人啊!”吴俊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和委屈。
他看着姜广涛脸上那副冷硬的神情,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突然跟被冻透的野草似的,咔嚓一声折了。
入伍前,那个拍着他肩膀的士官,笑容多憨厚啊。
“好好打仗,守好咱们的防线,等打赢了,就能回去见爹妈,吃香的喝辣的!”
可仗还没正经开打呢,这点念想就被磨得快没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雪中孤城:疫病封锁下的末日求生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