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赵坐在正对着窗户的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打了个哈欠后，又抻了个懒腰，顺势看了眼桌子上的闹钟，还差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听着身后床上跟他搭班的老刘时有时无的鼾声，一阵困意袭来，不过，自己还不能睡，闹钟上时针和分针都指向十二点的时候，闹铃就会响起来，他还得把老刘叫醒，到厂区里最后巡查一遍，厂房的外墙上本来有几个监控探头，可没有夜视功能不说，厂子里几条路上的路灯在过了午夜后，也会自动熄灭，因此，门卫室里的两个监视屏幕上，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基本上黑乎乎一片，跟关机差不了啥，按曾老板的说法，厂里用电量大，花费不菲，要节约用电，四个门卫对此倒是毫无怨言，他们乐不得那些监控探头不好用，省得一个不小心，值夜班的时候在监控屏幕上看见啥不该看见的东西，人家可都说，人眼看不见的东西，监控那东西可照得一清二楚。
之前还不到十点钟的时候，曾老板他们一前一后两辆车从大门开了出去，离开时特意把车停下，曾老板下车到他们门卫室里转了一圈儿，叮嘱他们巡查的时候，不要带着狗，出去前，还盯着那两个像黑屏一样的监控屏幕看了又看，老刘看着老赵把大门又关好后，问他道：“怎么就两辆车？也坐不下啊！难道那几个日本人没都跟着老板出去？”老赵透过窗户，朝厂区办公楼的方向瞅了瞅，抬手指了一下，答道：“喏！没看二楼那个房间亮着灯呢？”老刘凑到窗户前，往办公楼那里看了一眼，点点头，回到床边，往床上一躺，说：“老赵，曾老板的那两个日本合伙人是不是见不得人啊？车来车往的，车窗上的膜厚实得连点儿光都不透，这都快两年了，他们和那几个跟班的长啥样我愣是没瞧清楚过！”老赵嘲笑他道：“我说老刘，一把年纪了，好奇心还那么大呢？又不是娘们儿，你非得看清人家长啥样干啥？咋的，老板能多给你俩钱儿啊？”
老刘呵呵笑着回应他道：“老赵，你别说，里面还真有个女的，前两天上白班，你去厕所时我给老板他们的车开大门，透过开了半截的车窗，看见那女的坐在后座上，别说，小脸儿挺白净！”老赵来了兴致，反问道：“真有娘们儿？”老刘点点头，答道：“活了快半辈子了，男的女的我还分不清？不过......！”他欲说还休地停下，老赵见他又要把话说一半儿留一半儿，烦道：“就不得意你这一点，说起话来总吭吭唧唧的，没个痛快劲儿，不过啥？人家冲你笑了还是冲你哭了？”老刘从身上摸出烟盒，点了一根抽上，喷出了两口烟后，才接着说道：“老赵，不是我说话磨叽，我是怕说出来，大半夜的吓到你！”老赵走到床边坐下，从老刘的烟盒里掏出一根烟也点上，催促道：“别装神弄鬼的，我又不是被人吓大的！”老刘忽地一下坐起来，瞪着两眼看着老赵，小声说道：“那女的还真冲我笑了一下，可我当时就感觉像是寒冬腊月里，被人从脑瓜顶上倒了一盆冷水，身上都麻了，邪性得很，直到人家把车窗关上，我身上才一点儿一点儿地暖和过来！”说罢，把手里抽剩下的烟屁股递给老赵，又躺了下去，老赵起身把老刘的烟屁股放进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按灭，摇着头，不相信地说：“瞧你那点儿出息，人家看你一眼就像掐了你麻筋儿一样，还一盆冷水！你老婆我弟妹虽然挺黑的，你不也天天跟她热乎得很吗？”老刘听老赵话里提到了自己的老婆，不愿意地骂了一声：“滚！爱信不信！”老赵嘿嘿笑道：“开个玩笑，别生气！看你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白天歇班时保证搂着你老婆闹得挺欢实，这样，你先睡一会儿，半夜巡查时我叫你！”
没等老赵叫，闹铃响起第一声的时候，老刘就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起，睁着两眼到处乱看，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对正背对着着他把大衣往身上穿的老赵问道：“老赵，刚才我睡着时你没听见动静？”老赵把挂在墙上的另一件大衣取下来，扔到老刘的身上，回道：“睡迷怔了？啥动静？除了你打呼噜，别的我没听到！”老刘小心翼翼地扭头朝窗外看去，大门上方的灯明晃晃地照着，显得厂区里面更加黑暗，老赵终于发现他有些不对劲儿，便问他道：“你做梦了吧？发什么神经？”老刘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坐在床上，慢腾腾地穿上大衣，见老赵已经走到门口，正有些不耐烦地等他，便把鞋子穿上，穿好后，却仍不站起来，反而盯着老赵，说：“太真实了！简直真得不能再真了！刚才我梦见那个日本女人就站在窗外，脸上跟抹了一层白灰一样，嘴唇通红，俩眼珠黢黑，还有，她身上穿的跟电影里看到的日本女人穿的那叫什么的衣服一样，两手抱着一个圆形的镜子，镜面朝着她自己，一边照，一边往镜子上敲，响声不大，可听着听着，心跳就跟着合上拍了，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差点儿没憋死我！”老赵听他说得邪乎，表情也是受到惊吓后的模样，不似作假，不自觉地从门口退回来，转脸朝窗外看了一会儿，一切照常，便回头看着老刘，忍不住埋怨道：“老刘，跟你一起值夜班，真他娘的吓人，我醒着的没听见没看见，你倒好，还梦出来一个日本鬼娘们儿，这还咋出去巡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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